☆我流双dk日常流水账,老套校园番套路
☆虽然早就发过了但是论坛还是搬一哈!
☆风格稍微会比较意识流且非常水()
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先感谢你可以继续看!
(1—2)
和泉一织刚从东京的新干线上下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六月初的太阳照理来说还没有到最猛烈的时候,但在这小小的海滨城市却来的气势汹汹,烤的地面像燎火一般,就连略咸的海风也沾染上几丝热意。饶是一向对冷热不甚在意,酷暑时节也不会觉得非常热人的一织,此刻也觉得略略有些胸口发闷。
他抬起头,烈日刺眼让他伸出手微微遮住眼睛,天空是蓝的,无忧无虑的蓝,这陌生的天空仿佛在昭示着马上就是盛夏。偶尔几点海鸥飞去,划出一道淡淡的痕迹。
“一织!”整理好行李的和泉三月走下新干线,看着弟弟有些出神的望着天空,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该走了哦。”他轻松的笑了笑,“硝子姑妈应该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于是一织点点头,主动接过一部分行李,和哥哥一起走向出站口。
刷票过了安检门,三月打开手机相册,仔细对照着人群中每一张脸,试图找到来接应他们的姑妈。一织跟着帮忙,两个人过于专注,以至于一块巨大的纸板倏然出现在视野里时,兄弟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
纸板上用鲜艳的颜色写上了他们的名字,从纸板后面探出一个身材娇小的中年女性来。她微笑着看着三月和一织,仿佛已经认定这两个略显陌生的年轻人一定是自己的侄子一样。
一织率先反应过来,“硝子姑妈。”
和泉硝子笑吟吟的看着他们,轻轻放下纸板拍了拍他们两个的肩膀,“你们的爸爸让我暂时收留你们一下,”她抬手,慈爱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这是我特地和小陆一起做的呢。”
一织一怔,这样鲜艳明快、孩子般的提示板确实也不会像是硝子姑妈做出来的——虽然左下角画的那两只歪歪扭扭的兔子也有点可爱,但是小陆这个名字,应该是个刚上幼稚园的小孩子吧。
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是像太阳般温暖的耀眼,还是大魔王一样的小性子?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见到本人就会知道了吧。
一织轻轻咳了一声,将有些飘远的思绪收回来,提起行李,跟着硝子姑妈上了那辆印着“和泉蛋糕屋”logo的面包车。
硝子姑妈一个人经营着老家的蛋糕店,一楼是店面二楼则是住处。一座比较大的宅子,除去一整层的店面和硝子姑妈的房间以及必要的会客厅等地方之外,空房间剩下了不少。
而硝子姑妈为他和哥哥所挑的房间正好都临着海,三叠大小的房间,对着海岸边,一抬头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一片蓝色系揉作一团般的大海。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想必是硝子姑妈已经提前收拾好了,只需要把带来的行李归类摆放好,暂时就可以告一段落。
终于把最后一件小物什放下的时候,一织已经精疲力尽,在下楼和正在聊天的三月跟硝子姑妈简单说明以后,回到房间,疲惫感如潮水涌来,倒下头便睡着了。
这一下就从下午三点睡到了夜里十一点,一觉无梦,期间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楼下敲门,好像是来拜访的邻居,硝子姑妈在致歉以后便走了,说是改日再来访。但这些都只是一织在模糊之间感受到的,并不真切。
待到彻底醒来的时候,三月和姑妈都已经睡下了。由于睡到很好,一织暂时没有了回笼的意思,他从床上起身,看向那扇面对着大海的窗。
在近乎于普蓝色的夜幕下,这片海却是显得格外亮,当然也只是格外了,如果单看的话仍旧是一副灰蒙蒙的鸦青色。这样冷的色彩,却意外的给这片平日里容纳万水却又同样变换不测的海洋平填了一丝吸引力,像潘多拉的魔盒,伊甸园的果子,吸引人却又仿佛在隐隐告诉你,我也许是危险的化身。
这让一织忽然产生出一种想要去看看的愿望。
于是他下床换好衣服,找出硝子姑妈白天给他的家门钥匙,轻手轻脚的下楼出门。
走之前他轻轻的用口型比了一句“我出门了”,然后咔嗒一声关上门。
不像东京的十一点钟一般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各色霓虹灯,路上行走的衣着时尚的男男女女,挎着公文包匆匆下班的上班族,整个城市的步伐也跟着变快起来,这座海滨小城的十一点钟格外宁静,仿佛是回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那个时代,街上空无一人,也鲜有人家的灯是亮着的。
白日里热热闹闹很温馨的街道,现在却只稀稀拉拉的亮着几盏路灯,也是格外惨淡的灯光,有几只飞虫在绕着飞,再加上夜间陡降的气温,让一织一度以为整座小城只剩下他一个人,甚至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样。
于是他将外套拉链拉上,双手放进衣兜,继续慢慢散着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了海边,那片对着他暂时住下来、正对着他房间窗口的潘多拉魔盒一般吸引人的大海。
海风轻轻吹着,撩起他耳边微长的鬓发,有几丝无意间划过他的眼睛,于是一织把鬓发别到耳后,静静的看着这片海。
白天的海上会稍微热闹些,各色渔船,商船,客船接踵而至,有些鱼贩会在码头边直接高声叫卖起自己的商品,也会有此起彼伏的扑通入水声,是一些游泳者。不远处就是街道,嘻嘻哈哈追打着的孩童,各种小贩的叫卖声,汇成陆地上的海洋,音海,与这片被阳光拥抱的温暖的海水相融成一片。
而现在的这片大海,只有远处灯塔照明用的一豆灯光,和偶尔经过,汽笛声划破寂静夜晚的巡航船,冰冷的汽笛声却显得这片海域更加寂寞。沙滩上除了一织没有其他人,海水,空无一人的街道,空荡荡的沙滩,自成了一方小小星球,而一织就是这个星球上的唯一一个人。
又是一阵风吹来,一织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其实本来来这个小城也并非他本意。
半年前由于父母的生意繁忙,再加上祖父母年迈生病,在为生意奔波的同时又要往返于医院照顾老人,父亲母亲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照顾三月和一织,于是经过讨论,和泉夫妇决定把兄弟二人送回老家的硝子姑妈那里代为照顾,直到一切慢慢稳定下来。
尽管一织觉得自己已经是可以自理的高中生,三月也认为自己有能力照顾好弟弟,但是不放心的和泉夫妇还是坚持着将他们送回了老家,恰巧他们的姑妈和泉硝子在老家的蛋糕店最近也是连轴转,兄弟两个人在那里寄宿顺便也可以帮助一下,照顾老家蛋糕店的生意。
本身一织在东京并没有什么除了父母家人外会留恋挂念的人,自身较为冷淡的性格造就了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的现象,更多他是觉得有些意外的寂寞。
寂寞。
处在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环境,身边除了哥哥没有其他熟悉的人,就连硝子姑妈也是以前从来没见过,更谈不上熟悉,那种仿若置身于宇宙,孤独的走在黑夜中的寂寞。
茫茫无边。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还是禁不住的从心里感到有一些难受,就算有时候有几丝会忍不住冒头,他也会很好的压下去。
而现在对着这片海他不必有任何一丝顾虑,于是一织轻轻的叹息了。
黑夜就是我最好的倾诉。
但若有微光可以点亮它…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歌声。
一织抬起头来。
那阵歌声极轻,像是被这微凉的海风吹来的,模模糊糊并不真切。
它像是一缕缥缈的柔烟,轻轻被海风送来。
于是一织顺着这歌声走去,随着离音源越来越近,歌声也越发的清晰起来。
他终于听清了,也看见了歌者。
在夜幕状似有意无意的掩饰下,那人的相貌并不甚清楚,倒是与那秘谧的歌声相衬映在一起。
歌者看起来和他的年纪差不多大,十六七岁的样子,似乎闭上了双眼,轻轻哼唱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一织从来没听过这首歌,虽然对音乐没有太深的研究,但哥哥三月却是十足的音乐迷,家里收藏了很多传奇偶像zero的专辑。自小与哥哥一起,也有意无意的记住了很多歌曲。
但这一首完全不一样,与其说是歌曲,不如说是“正在变成歌曲”。一小段被反复哼唱,然后修改,继续哼唱,似乎是终于被歌者所满意,才会继续接着唱下去,继续修改。
但是并不难听,相反它就像这星月夜,一点点碎碎的星光慢慢聚拢在一起,形成一片星的汪洋。
于是一织情不自禁的走近了一些,想要再听一听那歌声,那点点星光般足以驱散乌云的明亮歌声。
但是谁也没有料想到,一织也是,歌者也是,只不过一织没想到的是歌者突然停下歌唱然后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向他,歌者则是被作为陌生人的一织吓了一跳,惊慌的小声叫了一声就像小鹿一样跳开了。
一织一怔,面前的歌者非常惊讶的看着他,像是被戳穿了什么小秘密一样,微张着嘴啊了一声。
他正在琢磨怎么解释,对方却跑开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愣在原地的一织。
月光刚刚恰好照在那人的脸上,在那尴尬的片刻之间一织并没有完全看清他确切的样貌,只记得他的一双眼眸。
那双★鸽血红般、非常漂亮的眼眸。
念及新搬过来对地方不太熟悉,以及奔波的舟车劳顿,一织晚了几天才去本地的高中报道。
和泉硝子的老家并不大,海滨小城,不如说是小镇更为合适,大部分的高中生都在这所高中上学。当然也可以跑到更远的另一所高中,如果你愿意在那里住宿,一学期往返家一次的话。
虽说是小城,但是这所高中的规模并不小,办的也是有模有样,校内的社团甚至都有各自的一间很大的活动室。当然社团类型也很广泛,花样也很多,这是一织第一天上学的感受。
因为入学已经很晚了,是六月初,已经接近毕业季,许多社团也在设法招募一些新人进来,于是在校门口到教学楼的长长一段路上设立了不少摊位来招生。像一织这样看起来就是好学生的,自然收到了不少社团抛出来的“橄榄枝”——如果说半路突然塞给你一份入团申请书不算强买强卖的话。
一织将收到的第五份申请书塞回包里,和哥哥一起去了教室报道。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站台,甚至算不上是站台,人生的列车或许不会停驻片刻,匆匆经过以后只不过是车窗外一道一闪而过、没什么印象留下的景色罢了。
同行的三月将他送到高一教室门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学习,”他笑着说,“虽然我觉得我弟弟不需要这样的嘱托啦——但是果然,好好学习很重要,多交几个朋友嘛!”
“哥哥。”一织有点难为情。兄弟之间总是这么了解彼此。
三月笑着又摸了几下他的头,在一织反应过来之前就去医务室上工了——三月应聘了这里的校医,很早就已经上工了,他有的是办法对付各种偷懒的学生。
于是一织在新学校的第一天开始了。
和他想象中差不了太多,除了同学稍微热情了一点,基本上在好奇心与新鲜感过去以后便没怎么再找过他聊天了。
这也差不多是一织的理想状态,或者是说已经习惯的熟悉世界,到哪里也不会改变的熟悉的环境。
这也在某种意义上让他似乎安心了一些。
比起东京的学校,这所高中的放学时间要早上一个小时,一织放学的时候,太阳只是有了一点点下山的趋势,天空才稍稍染上一点橘色。也许是趁着放学人多,或者是看天色尚早,仍旧有不少社团在努力招人。
一织简直要为他们的锲而不舍鼓掌。他按照早上的经验,熟练躲过一张张硬塞的申请书,回到了硝子姑妈家。
到家的时候硝子姑妈不在,店里的生意太过忙碌,于是三月先准备好了饭菜,等了一会之后接到一个电话,硝子姑妈让他们先吃,自己得要加班。
三月盛好硝子姑妈的那份晚饭,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然后坐下来与弟弟合掌,默念一句我要开动了,开始吃了起来。
一织低头夹菜,放进碗里默默吃着。三月却一边吃一边看着他,突然说了一句。
“感觉一织还真的没怎么变啊…”
一织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咦?”
“一织你啊,真的要试着跟别人多说说话,不然会闷坏的。”三月撑着脸看着他,“虽然这话很像是在强迫你,但是人啊…”他轻咳两声,自己应该给予一点作为兄长的指导,“今天听到来医务室的孩子们提到你了,说你虽然很有礼貌但是总感觉不太好接近呢。但是我知道一织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他伸手给一织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听二阶堂老师说下周就是毕业典礼,作为轻音部顾问老师正在准备高三的毕业典礼的音乐节目——虽然这个大叔三天两头就跑来医务室躲懒。”三月往嘴里送了一口饭,“轻音部最近也有高三的人要走了,下周毕业典礼他们要一起登台演出,一织可以去看看哦。”
虽然一织本心是不太想参与这些事情,但是作为高一学生,更不必说是“新生”,自然参加了毕业典礼。
在台下坐定,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本文库本大小的资料,慢慢看起来。
毕业典礼的流程很老套,无非是毕业生代表致辞、校长致辞,但是这里的毕业典礼却额外多了一个节目,按照惯例,就是由轻音部带来的毕业歌曲演唱。
校长的致辞也是世界统一一般的枯燥漫长,刚读完一半的时候,周围已经有同学开始犯困打瞌睡了。一织望了望周围人,有些甚至已经睡着了。
他低下头继续看着书,想起轻音部要唱歌,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那天晚上那位神秘的歌者。
那双鸽血红般、非常美丽的眼眸。
校长终于结束了他没完没了的演讲,致谢下台的时候一织仿佛听见整个礼堂的人都嘶的松了一口气。似乎是轻音部准备上场了,他没有抬头,继续看着书。
轻音部开始演唱。
曲目是毕业季专属的☆《离巢之歌》,温柔清澈的旋律,轻轻送别每一个毕业生。
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歌声。
那仿佛驱散万里无云世界般、晴朗蓝的歌声。
一织倏地抬起头。
他看见了那双眼睛。
那双足以照亮黑夜、驱散乌云的美丽眼眸,那清澈明亮、如同悠悠然立在水面上,轻轻点过的微风般的歌声。
这歌声就像一把揉碎了的星辰,被一双温柔的手撒向人间,噙着微风,来到每个人的身边,仿佛有了它,世界上每个角落的悲伤、黑暗,都会被通通驱散,被照的熠熠生辉。
就像是世间所有美好都聚集在这歌声里了。
而他们属于台上那红发的主唱。
他微微眯起眼睛笑起来,像是海边最轻快的风。
这样优美的旋律属于他,也只有他。
刹那间一织失语,平日里沉稳理智的大脑,在此刻仿佛被击中了一般,他什么也不想,目光落在红发主唱身上的那一刻,就再也没能移开过。
毕业典礼落幕的时候,一织向人打听轻音部的活动室。
他想好了要加入的社团。
虽然此前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或者说是想过一点但是没有考虑到轻音部。
至于加入轻音部原因,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或许是那场尴尬的际遇,亦或是那宛如天晴一般的歌声。
但一织总觉得,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自己总会后悔的。
按照同学的指路,一织穿过长长的一条走廊,两边都是五花八门的社团活动室,终于在尽头找到了一间较大的房间。
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用水彩笔写了大大的“轻音部”几个字,纸的右下角用一种熟悉的笔法歪歪扭扭的画了几个音符,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一织轻轻敲了敲门,说了一句“打扰了”,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是没有人吗?一织想,但是活动室的门并没有锁上。他在门口有些尴尬的站着,又敲了敲门。
再一次没有得到回应以后,一织已经有点奇怪了,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他决定失礼一回。
手握住门把,说了一句失礼了,一织推开门进去。
轻音部的窗户正朝阳,而现在刚好是下午的三点十七分,天色正好,阳光灿烂,均匀的洒落在活动室的每一个角落——包括那坐在桌前、带着耳机轻声哼歌的人身上。
一织微怔。
那人像是感受到有人进来一样,像前两天那样转过头来。
砰。
一织仿佛听见有什么在跳动——或者说是什么在开始跳动,又有什么在鲜活起来。
他看见了那双鸽血红般的眼睛。
世界仿佛在此刻砰的一声变得闪闪发光。
夏天开始了。
第二章
“啊!”
这样对视半晌后,终究是那红发主唱打破了寂静。
他像是被吓了一跳,眼瞳微微睁大,上半身因为惊讶而微微后倾,一手捏着手机,而另一只空闲下来的手有些无措的放在胸前。
他茫然无措的神情活像一只雏鹿,一只小猫,一只任何纯真的动物。一织有些没来由的想。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有些飘远并且让人有点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掩饰了一下有点奇怪的心情,开口想说点抱歉的话。
但是还没有构思好就被对方竹筒倒豆子一样的一连串话语打断了。
“啊那个——那个!我记得你!呃…初次见面!不对不对…唔请多指教!”
红发主唱似乎是记得他,也可能是因为两次见面过于尴尬,有些紧张和无措的挥舞着手,脸颊也因为紧张染上了红晕。
“啊你,你是要来…要来参观的吗?这里是轻音部!我是成员七濑陆,是高二的,初次见面!啊不对本来就不是初次见面…啊啊啊搞砸了啦!”
七濑陆有点紧张过头,说出来的话乱七八糟,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好很懊恼的低下头,有些落败的趴在桌子上,将红色的脑袋埋进双臂间。一织只能从他柔亮红发中瞥见一点点他因为羞赧和懊恼而通红的脸颊。
糟糕,真的好不争气啊。
刚刚才在台上光芒万丈、歌声好像在施展未知的迷人魔法一般,如今却因为尴尬而懊恼的趴在桌子上,活像一只毛茸茸的幼犬,耳朵和尾巴有点委屈的耷拉下来,真的很可爱。一织微微定了定神,掩饰了一下涌上来的笑意,清了清嗓子开口。
“很高兴再次见到您,七濑学长。我是刚转来的高一年级的和泉一织,今天想来申请加入轻音部。”他顿了顿,看见眼前人还是有点羞耻的不敢抬头看他,禁不住笑了,“请您给我一张申请表吧。”
陆像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立刻抬起头,脸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红色的眼瞳有点湿润,他“啊”了一声,伸手从桌子上的一堆传单里抽出一张申请表,说着在哪里填写,该写些什么,嘴里嘟哝了一些一织听的不甚清楚的话。
一织边写边偷眼悄悄看着他。低着头的小红犬似乎有点在意刚刚的事情,红着一张脸不敢看他,但是却时不时偷偷的瞥两眼,然后迅速挪开视线。
这个人真的很可爱。
终于填写完成的时候,一织将申请表递了过去。陆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啊”的小声叫了一声,然后抬起头仔细的打量着他,眼睛里是惊喜,还有些惊讶,不可思议。
“你是一织吗!”
有些激动的语气让一织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从一开始就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哦。”
“那个啊!我…”
话音未落,陆的声音就被开门声打断,轻音部的两位其他成员各自抱着一兜东西进来了。
见到成员回来,陆很开心的笑起来,挥挥手说了一句欢迎回来就站起身,向一位白发青年介绍一织。
一织也站起身来,微微欠身向白发青年致意。白发青年身后的那位水色头发的高挑男生突然开了口。
“啊,是一织织。”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一织有点惊讶,他仔细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认识他的可能性,却搜刮不出来,“您认得我?”
“什么啦,我是你的同班同学啦。”男生随意的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来,椅背靠在胸前,从袋子里拿出一罐刚刚从冰柜里取出来还附着着水珠的国王布丁拆开吃了起来,嘴里叼着勺子含糊不清的喃喃,“我叫四叶环。”
白发青年露出一点担忧的神色,将放着布丁的袋子放进活动室一角的冰箱里,“一织君你好,我叫逢坂壮五,是轻音部的部长。”他笑了笑,“有什么事情可以尽管和我说的。啊,环君,你不可以吃这么多布丁。”
环“诶”的一声,拖长了尾音表示抗议,但是很快就平静下去只在嘴里嘟哝着一些话,乖乖的缩回想要去拿第二个布丁而伸出的手,晃了晃手里早就空了的布丁瓶子,勺子在瓶子里像条可怜的鱼一样嘎啦嘎啦的撞在瓶壁,像是在替主人抗议着小小的不满。
“小壮啊他…”环看着壮五因为突然被点名而投向他的有点惊讶的眼神,晃了晃布丁瓶子决定收回那句本来想说出来的“他超级凶的”话,咽了口口水改口,“他作曲超级厉害哦。”
壮五笑了笑,然后自谦并没有什么,便开始为一织介绍起了轻音部。
今天正巧是高三年级的毕业礼,壮五也已经高三,照理来说他可以不用来学校了,但是由于一些原因他决定暑假结束,大学开学前都会留在轻音部帮忙进行交接的工作。
轻音部一共有四名成员,剩下的那位因为忙着处理毕业典礼的工作暂时没有来,加上新加入的一织一共是五人,当然还有一名高二的女生作为社团经理帮忙,还有那位二阶堂老师作为顾问,再加上新来的三月想要来帮忙,所以虽然人少,也不会忙的团团转。
“所以一织能来我真的很开心哦!”陆完全没有了几分钟前的尴尬,自来熟的抱住一织的手臂,就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一样。这一出自于主人完全无心的甚至有点亲密的小举动让一织的大脑略微当机了一下,很快便轻咳一声拉开了一点点距离。
这时“嘭”的一声门被推开了,屋里的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紧接着是一声响亮的“oh”,那位对门痛下杀手的“不速之客”跑了进来。
“是pudding! oh!环,我可以吃掉一个吗?”
环拿起一个递给那位黄发青年,还没说完“可以啊”便被一大串话打断了。
“oh!hello!请问你是iori吗!oh,之前听mitsuki提过他似乎对某位幸运的成员起了兴趣呢…莫非,”口音略带奇怪的青年一边叼着勺子一边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忽然非常认同的开口,“iori也是被kokona吸引来的——magical!”
“凪亲你想多啦——”环叼着勺子慢悠悠的打断他,六弥凪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他,然后夸张的叹了口气,遗憾的感慨真希望iori也看kokona,然后了然一笑。
“不过riku的歌声也是华美的magic呢!”
一织被噎了一下,惊觉于对方一眼看穿了他的来意和那点他绝对不会承认的小心思。他抬起手像是掩饰那点害羞一样的咳嗽一声,但是旁边那位被夸做魔法的魔法师双眼发亮,很开心的说一织很喜欢自己的歌声啊。
“不要惊讶,”俊美的北欧人竖起食指在唇边,做出安静的动作,“那是我的magic!而且大声说出love并不是什么害羞的事情哦。”
然后他洒然的抛出一个wink,在一织有点愣住的神情中继续进行可可娜传教活动。
就在这时陆突然起身,没等一织反应过来就拉着对方往外走,一边如常的笑着一边大声询问社员们要喝些什么饮料,得到乱七八遭的回应之后就在一织的抗议声中跑了出去。
陆投完币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大堆饮料,一边拿着出口的饮料,微微蹙眉的样子好像拿捏不准到底哪一瓶分给一织。
丝毫不见刚才那副样子,只有一织能感觉到他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指微微泛白,用力狠了。
明明刚才是有点为难的样子。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
“七濑前…”
“啊!一织喝桃子苹果气泡水可以吗?这个是很厉害的一个前辈推荐给我的哦!很好喝要不要尝一口——”
一织侧过头去躲过陆举到嘴边的易拉罐,他正视着陆,有些严肃的神情让陆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收起来,换成了另一副像是准备聆听说教的有些委屈的样子。
“您的样子很奇怪,又是这么勉强的打哈哈又是想用饮料收买我。”
一织看着那双眼睛慢慢蕴起了一点点雾气,像是海霞,傍晚时分渐渐揉成一团。
他看着陆偏过头,紧接着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又转回来。
“可以拜托一织帮我保密吗?海边唱歌的事情。”陆歪了歪头,双手合掌,“拜托啦!”
入社第一天就在这不可思议与吵吵嚷嚷中结束了。
一切都像是魔法一样,从未预料也从未有过的奇妙。
加入轻音部一个星期的时间,一织基本上已经习惯了放学之后直接来到社团活动室的日常。
由于以前有跟着哥哥学过一段时间的吉他,在壮五了解情况以后,每天都会给他进行一些特训,主要是练习轻音部平时常唱的曲子,也有一些壮五自己写的乐曲。
当然,一织每次在练习它们的时候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看着温文尔雅的逢坂前辈,曲风却是张力十足的摇滚。
但是生活总是充满各种反差,就好像上午是洒满阳光灿烂的晴天,下午却是暴风骤雨一样。
和泉一织挂掉母亲的来电,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母亲”两个字,直到屏幕慢慢暗下去黑屏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来。
祖母的病情加重了,似乎很危险,已经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
一切看起来在慢慢好起来,但是这么,这么微小的一点点破芽的希望,总是被一下子打倒在地。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夹杂着浓厚的疲惫感,她一定很累,没日没夜的照顾两位老人,还要帮持四处奔波的父亲。
一织头一次懊恼自己为什么只有17岁。
纵然有再好的头脑,再凤毛麟角的天赋,他还只是个未成年人,一个在读的高中生。
他还不能够完全独当一面。面对疲倦的父母,还有因为这件事请了几天假回去帮母亲的哥哥,他什么都做不到。
偏偏自己爱的家人们还是对他微笑,然后温柔的说自己只需要安心学习就可以。
这让他怎么才能安心呢?一织有些烦躁的想。
他在生自己的气,懊恼着自己。
他没法帮助任何他所爱也爱着他的家人。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练习的时候,壮五看出来他似乎有心事,还是不得了的程度,于是温和的让一织先回家。
一织努力整理了一下心情,放下吉他站起来,微微道一声失礼便拿起来了包准备回家,正好迎面碰见刚要来的陆。
“七濑前辈,抱歉,今天我有事先提前走了。”
一织偏过头去努力维持自己的声音,尽可能让他听起来很冷静,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疑惑的陆微微歪着头看着他离开的影子直到消失不见。
一织这个笨蛋,明明眼圈都红了还要故作冷静。
因为不可爱的后辈不可爱的举动而感到很心疼的陆,有些佯装生气的鼓起脸颊。
海滨小城的夏日白天是炎热湿润的,到了晚上昼夜温差骤然变大,尤其是海边,已经不可以说是凉风习习,更像是刺挠挠的猫咪爪子,挠在人的胳膊上。
一织有些庆幸自己带了外套,同时也觉得这可以称得上是有些冷冽的海风确实让他的思绪清醒了不少,至少不像是下午那样一团乱糟糟了。
大海似乎有种神奇的可以安抚人心的治愈魔法,不少诗歌与小说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在感到失意沮丧之时一定会来到海边,或忏悔或抒胸臆,像是大海可以吞没一切,也可以倾听一切。
那么对比之下显得格外渺小的17岁少年的烦恼,一定一定也可以被大海理解和安抚的吧。
一织深深呼吸,扑入鼻腔的是掺杂着淡淡的咸味,却是清新的海风。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与陆第一次见面、被对方慌忙逃走的那个小小的崖岸。
那是一个不高的崖岸,下面是一大片沙滩,第一次遇见陆的时候他就是在那里哼唱着,一织看见流星与魔法的诞生。
一织慢慢走着。
说起来,陆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
一步,一步。
他是阳光那样灿烂,很爱笑,非常爱笑,会因为凪或环的一句话开心的笑起来,也会在发呆的时候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样,眯起眼睛噗嗤一下笑出来。这个时候的陆浑身都是软乎乎的暖意,仿佛他笑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乌云与悲伤都会被驱散。
一步,一步。
但是陆也是笨拙的,他经常会不小心打坏水杯,也会因为水杯被打翻而手忙脚乱,最后只能皱起脸颊带了一点点委屈和撒娇的意味来请自己这位学弟来帮他一起收拾烂摊子。
但是。
不知不觉一织走到了崖岸下的沙滩。
但是,他仍然认为陆的歌声非常精彩。
像是流星划破夜空,像是夏日祭的烟花大会,像是各种奇迹与不可思议,歌声是晴朗蓝,是炽热的橘红,是一切奇迹的色彩。
那是雨后初霁,天气晴朗的存在。
一织坐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念陆。明明才刚刚认识一周多,根本没有过想要更进一步的了解。
陆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无意识的撒娇,每一瞬间的小动作都在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他像是鲜活的,就这样在他的面前出现…
眼前突然跳跃出一抹暖色。
一织吓了一跳,纷飞的思绪在一瞬间啪的收回来。他“啊”了一声,仔细看清楚眼前的那个人。
真奇怪,也真的像魔法一样,刚刚那个偷走他全部注意力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他的眼前,正鼓起脸颊,像是生气了一样看着他。
“七濑前辈…”
“一织大笨蛋啦!”
“诶?”
突然被陆气鼓鼓的莫名奇妙指责的对象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到底自己是怎么惹得对方不开心。
再怎么说也相处了一个多星期,将近十天呢。
陆的心思太好猜了,一织明白只要放软声音说话,陆一定会听进去。
再说这位前辈根本就没有生气,像是撒娇的猫咪。
赶走脑子里不恰当的比喻,一织放柔了语气,轻声开口。
“七濑前辈,请问我做错什么惹您生气了吗?”
“…”
陆这时已经一下坐到了一织的旁边,听到这话干脆扭过头不看他。
但还是不时偷眼瞥一下。
一织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他想抬手拍一下对方的肩膀让他好歹转个脸,却只听见对方闷闷的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声音。
“…太少了。”
“什么?”
“我说一织大笨蛋穿的这么少啦!”
陆转过头来气鼓鼓的捏了一把一织的脸颊,“脸都是凉凉的。”
“请您不要这样捏我的脸颊。”一织侧头躲过陆的袭击,看不见的耳廓微微红了,“我还是能够管理好自己的身体状况的。”
一阵海风吹过,陆微微打了个寒颤,他合起双手哈了一口气,一织才注意到这人没有穿外套。
笨蛋到底是谁呢?一织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衣一边递给这位笨蛋学长,头有点痛的想。
陆接过外套道谢后,二人无话,就这样肩并肩的坐着。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并没有任何交流,就只是这样肩并肩看着遥遥无边的大海,不时传来一两声海鸥的鸣叫以及巡航船的汽笛声。
有点像黑夜中肩并肩行走的两条船,相对静止,但是谁也没有离开谁。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一织以为陆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却突然握住了一织的手腕。
在一织诧异的目光中,陆没有回头看他。
他闭上双眼,像是在酝酿什么一样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一织看见了魔法。
像是泉涌,像是汀汀潺潺的溪流,像微风点水,像花朵绽放,像星月夜,像是一切美好的代名词,像是充满阳光的温暖行径,陆轻声唱起歌来。
☆ “見上げてごらん夜の星を
请你仰望天空看看夜晚的星星
小さな星の 小さな光が
小小的星星 小小的光芒
ささやかな幸せを
彷佛吟唱着
うたってる
小小的幸福
見上げてごらん夜の星を
请你仰望天空看看夜晚的星星
ボクらのように
就像我们一样
名もない星が
一颗颗无名的小星星
ささやかな幸せを祈ってる
彷佛祈求著小小的幸福
手をつなごう ボクと
和我一起手牵手
おいかけよう 夢を
一起去追梦
二人なら
只要我们俩在一起
苦しくなんかないさ
就不会感到痛苦。”
像是疗愈魔法一样,这些天里的焦躁,不安,懊恼,无力,在陆歌唱的这一瞬间通通消失不见了。
同时一织感到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温暖的手心也在一点点收紧,指尖也在轻轻敲着自己的腕骨。
陆是在安慰自己。
祈求着小小的幸福,像我们这样于宇宙,于地球来说转瞬即逝的、小小的星星。
哪怕像是流星,也要努力追寻自己的幸福,拖着长长的尾巴,也要努力变成最美的一瞬。
完美与不完美,长大与没长大。
这些都构成了人生。
而人生这个命题,往往需要很多年,甚至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能搞懂。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冷静,做好自己,为父母兄长尽力减少压力。
陆并不知道一织的心事,但是他还是在努力安慰自己,用这样的方式,没有点破也没有去刨根究底。
果然这个人啊。
一织轻轻笑了,同时也觉得心里像是松了口气,积郁在胸口的压力稍稍减轻了不少。
于是他也轻轻握住对方的手。
两只手掌相碰,掌心是暖的,直到紧紧相贴,好像这样就可以传递那小小的、大大的力量。
(3)
七濑陆是个拥有魔法的人。
团员们都觉得是这样的,就连刚刚参部不久,甚至认识也没多长时间的一织也已经深深明白了这一点。
人类在形容一个神奇的事物的时候往往会用“魔法”一词,但是搞不好陆是真的拥有魔法。
魔法也是分门别类的,而陆的魔法是治愈系,魔杖则是晴空万里的歌声,还有七濑陆。
虽然他明明是年上的一方却完全是年下的样子,笨手笨脚的总是让无辜的杯子遭殃——尽管逢坂部长为了节省经费开支已经悄无声息的把所有杯子换成了一次性纸杯,纯天然的撒娇大魔王还是会照样把它们不小心打翻到地上,但是和泉一织不得不承认,也想这样认为,七濑陆是一个很神奇的人。
这样终于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陆明显在他的交友接受范围之外(虽然符合这一标准的并没有多少),但是如果说讨厌,那倒也不是,恰恰相反的是一织并不讨厌他。
自从那晚在海边受到了对方的安慰之后,两个人的距离似乎微妙的被拉进了一些——至少他们都各自怀揣着对方的一个说不上秘密的小秘密,而且都是在同一个地方,那片崖岸。
就像是茫茫大海中两艘漂泊的船,明明此前并不知晓对方的存在,但是却毫无意识的恰好停在了一个码头,然后——然后恰好他们的船长都下来抽雪茄。
虽然这么说有些言过,但是对于初次品尝到的算得上是友情的这份心情,他还是感到微微的喜悦的。
绝对没有觉得七濑前辈很可爱的意思。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那一刻,和泉一织下意识偏了偏头,不偏不倚,正好和陆的脑袋撞在了一起。
“呜哇!”
一织捂着脑袋,皱着眉揉了揉被撞的地方,抬起眼睛看着同样用双手捂住额头、因为疼痛眼角仿佛出现泪花的陆,深深呼吸一下,在心里更加坚定了刚刚的那一瞬间的念头。
——绝对、绝对不是因为觉得七濑前辈很可爱的意思。
“……呜。”陆捂着额头,有些怨念的睁开一只眼睛。被撞额头并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刚刚那一下有点狠了,他有点不高兴的看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抱歉,七濑前辈。”自知理亏的一织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扭过头去,稍微躲开了对方的视线。
“倒是没关系啦……”陆揉了揉疼痛散去一大半的额头,拿起桌上的手机。
“您还好吗?”一织还是有点担心的看了看陆被撞的地方,看到没有淤青只是微微发红的一小块,稍微松了口气。“真的很抱歉。”
陆盯着他看了一会,半晌突然笑了,他微微弯下腰,抬头微微仰视着这位学弟,抬起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
“……您!”
这般亲昵的动作让一织有些惊讶,红着耳垂惊呼一声。
随心所欲的大魔王,上线。
但是大魔王仿佛魔法全开一样,似乎并没有准备放过他,从他那能唱出天使一样的绝美韵律的嘴里说出来的,是一句又一句让一织无可奈何又不小心被牵着鼻子走的魔咒。
陆微微眯着眼睛,又歪着头盯着他好一会,突然笑起来。
“原谅一织啦,”他笑的灿烂,“但是只有一半!”
“诶?”
明显跟不上这位大魔王的脑回路,饶是被称作完美高中生的一织也愣住了,什么叫做只原谅一半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他皱着眉头刚想发问,接着眉心就被对方用手指揉了揉。会变老加快的!陆这么说着,拿起手机在一织的眼前晃了晃。
“所以作为补足的部分,就决定让一织陪我去买东西!”
于是就被迫陪着陆去购物了。
看着走在前面似乎很轻快,正在哼着歌的魔王前辈,和泉一织只觉得太阳穴微微发胀。和这位前辈待在一起,虽然没有多长时间,但是他已经觉得一生的反应力和叹息全部用在这里了。
“真是的,我又不是七濑前辈的恋人…”
今天的第二个奇怪念头蹦出来的一瞬间,和泉一织几乎是下意识的及时打住了。
他几近羞愤的在脑内一拳打碎“恋人”这个从出现开始就在来回飘来飘去的念头,同时觉得自己真是特别奇怪。
不只是自己,不,应该是说自从认识七濑陆之后,自己的行为一次次的突破以前对于自我的认知了。
觉得自己没认识多久的前辈可爱也好,突然想到恋人也好,明明是一个除了唱歌好听、人很不错、偶尔会很敏感的察觉到别人的不开心、很体贴以外几乎就是个没有年上感的笨蛋前辈,他不会对陆有什么过分的想法的。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因为陆是撒娇大魔王的原因。
一定是这样。
他摇摇头,想要努力的甩开这些念头,然后再一次的和因为觉得一织太安静而有点不好意思,以为自己把对方惹烦了而停下来回头想要看看后辈的陆撞到了额头。
“所以陆陆才会不高兴啊。”
大魔王的第一站点,是一织的同班同学兼同社团团员四叶环课余打工的便利店。
环虽然平时看起来比较我行我素,但是在某些时候的直觉堪比野兽。看见两个人分的远远的走近店里,尤其是陆还像是躲着一织一样的时候,他大概就明白两个人绝对吵架了。
“…不,也有我的责任。”虽然是因为满脑子都是这位前辈的事情而分心,但是撞到对方额头两次确实有点过分。一织自觉理亏,陆躲着他他也只能自认倒霉,换作自己也大概会躲着这个总是撞到自己额头的家伙吧。
环咬着国王布丁的勺子,收银台后面用来休息的椅子被他反过来坐,椅背被他靠在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来来回回看着这两个人,一个在货架前挑选國王布丁的口味,一个被迫隔得远远的,只能大声的嘱咐对方不能吃多。
结账的时候,环看着中间拉开一匹马跑步的距离的两个人下,拍了拍他们的肩。
“加油,一织织,”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对他的同班同学说,“你要和陆陆和好哦。”
“…所以说真的没有在吵架!”
然后,前往第二个站点。
只不过陆的手里多了几瓶国王布丁——一织自觉一天两次碰到额头很过意不去,尽管陆说了不要在意,但是还是给对方买了几瓶國王布丁赔罪。
实在是…实在是奇怪的一天啊。一织看着陆吃的一脸开心的样子,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然后就被猝不及防的塞了一大口布丁。
“唔唔…!”
一织被吓了一大跳,他好不容易咽下去,然后有些微微恼怒的看着恶作剧成功而哈哈大笑的陆。
“您…”
“好吃吧?这是一织买的,付钱的老板也要享受自己买来的战利品喔?”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然后举起那瓶吃了一半的布丁。
“你看,一织要是不吃点的话,这孩子会很寂寞的!”他故作严肃,晃了晃布丁瓶子,勺子也像是认同陆的观点一样碰撞着瓶壁,哗啦哗啦的响着,仿佛很认同陆的说法。
“第二站到啦!”
陆举起双手比了个大大的v字表示胜利的欢呼。
此时此刻两个人站在镇上的唯一一家商场门口,工作日又是下午的三四点钟,身边过往的人倒是挺少,小孩子倒是挺多的。
他总是做出一些孩子气的行为,一织偏偏拿这个没辙,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在某个角落里的一织小人叹了口气,角落外面的和泉同学被七濑前辈拉着走。
终于在一家精品停下来时,一织终于把那个早该问出来的问题说出口。
“所以您到底要做些什么呢?”
陆弯下腰,在一排挂饰中间艰难的挑选着。一织在旁边抱着双臂,微微靠在后面的柱子上,觉得自己绝对是脑子变得奇怪了,这个问题居然这么被他搁置了一个多小时没问出口。
“啊,就这个了!”
陆小小惊呼一声,然后拿走一个兔子挂件 一织探过头去看了看。
居然是兔耳friends的新款。
他不着痕迹的多看了两眼,然后扭过头去轻咳两声。陆转向他,举起来几个不同款式的挂件。
“是送给我哥哥的哦!一织你看这几个我挑哪个好呀?”
“可,不是,我是说这几个都可以。”一织扭过头去,极力不去看有点困惑他为什么转过头去的陆和他手上那几只小兔子,“如果非要挑一个的话我还是建议选那个蓝色的叫罗普的更好一点吧。”
陆“哎”的了一声,他拖长尾音,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笑着。
“一织,”他跑到一织转过头去的方向,弯下腰抬头看着他,“你喜欢这孩子吧?好可爱哦!”
“……才不是!没有的事情请您不要胡说!”
“那么今天先结束吧。”
一织站起身来,将吉他放进琴包整理好,转头看向壮五。
“逢坂前辈,”他有点犹豫的开口,“七濑前辈今天没来吗?”
“陆君吗?今天他的哥哥似乎要回来呢。”壮五抬起头,“一织君和陆君的感情很好呢。”
“…才没有的事情。”一织背起琴包,“那家伙就是个兄控。”
昨天在回来的路上,可能是因为一织已经问了,所以陆格外开心,喋喋不休的讲述了一路自己的哥哥是有多么帅气多么温柔,小时候有多照顾他。
“天哥他真的超级帅气又温柔的!啊好期待明天啊……”他几乎是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真是个超级兄控啊。”
“一织你说什么?”陆抬起头,有些生气的鼓起脸颊瞪他一眼。
陆瞪人根本没有什么恐吓的效果,相反更像是在撒娇。一织微微避开他的视线,然后重复了一遍他的真实感受。
“您还真是个兄控啊。不过请问您买两个挂件是想做什么呢?”
“好不爽……啊你说这个吗!”
陆掏出另一个挂件,然后将它举到一织眼前。
是罗普。
“这个是送给一织的哦?因为一织看起来很喜欢这孩子的样子。”陆露出一副我懂的笑容,然后用年长者的口吻,先摸了摸一织的头,“一织也有很可爱的一面啊。”
…超级兄控。一织背起琴包站起来准备走,壮五叫住了他。
“一织君如果接下来没有事情的话,能请你和我一起去给环君帮忙吗?”壮五收拾好东西走到他身边,“环君最近的打工很忙,需要外援呢。”
环的店长是个很温和的年长女士,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也很喜欢孩子,看见他们几个高中生来帮忙喜笑颜开,如果这不是打工前提,一织看着店长太太又是煮茶又塞零食,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哪个家里做客了。
分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暮色已经褪去,天彻底黑下来。提前也和哥哥说过,晚餐也已经被热情的店长太太挽留下来解决过了,一织决定慢慢走回去。
不知道那个笨蛋前辈现在在干嘛。大概率是在和据他所说的那个“超级温柔,超级帅气”的哥哥共进晚餐吧。
这么想着,他慢慢走到回家必经的一个拐角口,在心里挥挥手打散那些奇怪的思绪。
他是不会因为一个笨蛋前辈一天没来就感到有点寂寞的。
走过拐角口,再直走一点路就到硝子姑妈的店门口了。他加快了一些脚步,同时开始从包里掏钥匙 准备等会开门用。
陆送给他的罗普被挂在钥匙串上面,但是一织坚持认为这只是在物尽其用。
远远的传来一阵争执声。
声音不算大,但是在有些寂静的这一片区域里显得格外明显。
天很黑,仅有的两站路灯也坏掉一盏,一织走上前去准备绕过去回家,但是那盏路灯不偏不倚的告诉他,吵架的其中一名主角是笨蛋前辈。
与其说是吵架,倒不如说是陆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另一个站在他面前的的男人带着口罩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看起来是一副有些头疼的样子。
“陆,听我的建议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遮住脸的男人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点微不可闻的叹息,“退掉那个社团吧,唱歌对你的身体不好。”
陆抬起头。
一织这下才看清楚对方似乎在努力的忍着什么,他像是快要哭出来了的样子,那双红色眼瞳已经有些湿漉漉的,眼眶发红。陆咬住下唇,努力憋出一句话,“我不要”。
“…是不听我的话了吗,陆?”男人向前走了两步,“你的身体根本不支持你唱歌吧?听话,这也是对你好。”
“我…”
几乎是想也没想,一织直接快步走到陆身前。
陆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比他小了半岁的后辈,他想扯扯对方的衣服,却被微微挡住。
“请您不要太为难七濑前辈。”
“…哈?”男人流露出刚刚没有过的一丝不爽,他抬起头,一织注意到对方有一双有些眼熟却非常漂亮的猫咪一般的眼睛,此刻微微眯起来看着他。
“一织…”“七濑前辈刚刚已经有些为难了吧?请问您是他的什么人?”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似乎随时都能爆发。
两个人这么僵持着,从远处追上来两个人影,同样遮住脸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一织已经开始有些头疼陆是不是招惹上什么不得了的人了。他正想着怎么拉着陆走开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来到正在散发低气压的男人身边。两个人身架都不矮,其中一个把手按在男子的肩膀上,另一个略高一点的走到一织面前,有些抱歉的笑着。
“实在是对不起,让这位同学和陆有点困扰了吧?”他双手合掌,“麻烦这位同学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或者发到网上,拜托了!”
“就是的天,好不容易来你老家出一次外景,正好来看望一下七濑,”另一个拍了拍那个叫天的人的肩膀,“怎么又吵架啊,你们俩兄弟…疼疼疼!”
天面无表情的收回脚,“外人给我闭嘴。”
然后他转过头来,表情有些复杂的看着陆。
“真的不听我的话吗…陆。”
“那个…”“对不起我们接下来还有事情就先走了!啊那个天我们走吧!”稍微高一点的人看可能又要吵起来,连忙打圆场,一边推着天的肩膀要走。
天转过头来,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陆一眼。
“我走了。”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中,从清晰的一片变成模糊的一点。陆看着那小小模糊的点渐渐消失,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一样,然后又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又慢慢放了下来。
一织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陆,“七濑前辈……”
陆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听见他的呼唤,慢慢转头看向他。
一织看见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瞳中慢慢升起雾气,路灯一闪一闪昏暗的照耀下,闪着无数光芒。
陆就这样愣愣的看着一织好一会,大滴大滴的眼泪突然滚落下来。他抬起手用袖子蹭了几下,像是刚刚发现自己开始哭一样,怔怔的盯着袖口那片晕染湿润的深色痕迹,然后抬起头看着一织。
像是突然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他的表情一点一点瓦解,终于忍不住重新垂下头。
“七濑前辈!您没事吧…”一织有些慌张,头一次应对这种情况,对象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天然前辈,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了好一会,然后从包里翻找出一包纸巾,递给了陆。
陆接过纸巾,却没有立刻拆开,一织只能看见他头顶小小的发旋在抖动,眼泪砸到地面上,殷湿地面上小小一片。
…到底该说些什么好呢。
这着实有些为难完美的高中生了。他努力思考了半天,然后艰难的开口。
“嗯,那个…”一织努力的组织着语言,“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说您,嗯……”
我到底在讲些什么啊。一织有些羞愤的想。
陆抬起头,看着面前不可爱的后辈。
“一织是在安慰我吗…?”
他的声音染上一层厚厚的鼻音,一织心下一颤,看着陆发红的眼角和满脸眼泪,终究是不忍心像以往那样和他拌嘴。
真是的,我到底该拿您怎么办才好呢。
“…是。”难得的,一织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意外的,陆没有像以往那样调笑他,而是扭过头去,表情看上去有些委屈。
“总觉得我真的好没用,明明天哥是在担心我的身体,我却对他生气…让一织来安慰我了……”他小声嘟哝着,“还让一织看见我哭…真的好差劲。”
“我啊,身体一直都很差,天哥为了我,牺牲了这么多,我还那样对他…”他看着一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礼物,也没能送出去……也许就像一织有时候说的那样,我真的是个笨蛋。”
“您不要这么说自己。”
陆有点惊讶的看向一织。
一织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似乎明白自己想要干什么了。
就像凪说的那样,七濑陆就像是魔法师一样,从他第一次听见他唱歌的那一刻,魔法降临了。
不,不是会魔法,而是七濑陆本身就是魔法。
也许现在的他没这个资格和底气,但是一织毫不犹豫的坚信着一点。
他应该是这星夜里的奇迹。
他打心底不想看见陆这样的表情。
“您的歌声是一个奇迹,”一织认真的注视着陆的眼睛,“您的歌声是最棒的。”
“如果可以的话,就请让我来帮助您实现您的愿望,就当作是对于您给予我的礼物的回礼。”
陆看着一织的双眼。那里就像这片大海一样深邃,理性却又是野心的,而他在向自己伸出手来,说要帮助他在海中畅游。
即使自己是个不靠谱的前辈。即使自己很讨厌现在差劲的自己。
于是陆笑起来,他上前一步,向一织伸出手。
“那么,”他开心的笑着,“我就收下了,一织的回礼!”
一织也跟着微微笑起来,他握住陆伸过来的手。
“那么,请多指教。”
“天色不早了,我家就在附近,要不我先送您回去吧,您家在哪里?”
“一织家是指隔壁硝子阿姨的蛋糕店吧!我知道哦!”
“是啊…您居然知道吗?”
“什么叫做我也知道啊!我可是住在一织隔壁哦!”
“是这样啊…什么?!”
“该说什么的应该是我吧!一织你这个大笨蛋!”陆生气的鼓起脸颊,有些悲愤的指着硝子姑妈的甜点店隔壁的那栋二层建筑,“就是那个是我家啊!一织你总是说我笨蛋,其实一织你才是那个超级大笨蛋!这么些天居然都没有发觉!”
“我们上学的时间应该错开了吧!而且您也完全没有提过啊!”
“什么叫我没提过…啊!我那天好像忘记说完了!糟糕……”
陆尴尬的垂下头,有些不安的扭着衣角,一织轻咳一声扭过头去,试图借夜色掩盖自己有些发红的耳垂。
“现在我知道了,不过这么多天都忘记说这个事情,您还真是…”
“不是这个问题…”
一织有些疑惑的看着陆。
“我其实早就知道一织了,硝子阿姨那天拿的牌子还是我做的呢!本来还以为一织是个超级可爱的孩子还想做朋友来着…啊我没有说现在的一织不可爱一样!只不过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都说了请不要用可爱来形容我!”
(4)
陆站在一个巨大的水缸中间。
像是在海洋馆或者是电视,网络上见过的一切大型水缸一样,它是那样巨大,巨大,既能装下无数小鱼,也能禁锢海中的霸主。它可以在里面睡觉,嬉戏,捕食,甚至固定的时间点会有人来投喂,相对的,它只能在这广阔的,渺小的水槽里,做那一头被温柔的网织着包围起来让困兽。
但是这个水缸里面什么都没有。
它是透明的,无色的,空虚的。但你不能说它什么也没有,水中包含这么多的微生物,分子质子,它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它可以成为一切,也什么都不是。
陆就站在这个水缸的中心。
他可以呼吸,水没有浸入他的咽喉;他可以行走,水的阻力并没有效用;他可以听见声音,因为他走到水缸的边缘时,他轻轻敲着缸壁,清脆带着沉闷的回音清楚的传到他的耳中。
但是他试着喊了喊,声带却像被谁给塞住了,拼命挤不出一丝声音。
周围是虚无的,空白的,没有声音的,除了当他踏过缸底时的咔哒的响声,以及他自己敲击着缸壁的声音。
心头涌上一丝不安的情绪,他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像是抚平自己的心绪一样,不知道在这里,自己的病会不会发作。
陆扶着缸壁俯下身,微微平复着自己略显焦躁的心。
但是也好,在这个除了他就没有别人的、虚无的地方,就算发作了也不会带来麻烦。
扑通。
是什么落入水中的声音。陆抬起头。
那是无法用言语可以形容的、绝无仅有、空前盛大的场面。
数不尽的蓝、各种各样的蓝。
像是谁恣意倾倒进来一大桶一大桶颜料,浓墨重彩的普兰、理性浪漫的克莱因蓝、沉稳克制的钴蓝、清清爽爽的淡蓝,以及和某个人很像、明明很可爱但是总是故作严肃而变得一点也不可爱的、故作大人的浅灰蓝。
它们将清澈的水任性的晕染,蓝色与蓝色交织,在水里搅成一团又一团云团似的丝缕。陆有些睁不开眼睛,抬起手遮住脸,他有些迷失在这蓝色的梦里。
是谁伸出了一双手。
陆有些惊诧,那双手温和但坚定有力的握住他的手,将他拖进这片大片大片的蓝色云团一样的水域。
他没有现身,但是陆知道他是谁。
那道承诺他的、像大海一样的月光。
他说,我会帮助您。
周围的蓝色“砰”的一声炸开,水缸碎了,却没有任何可以划伤陆的玻璃碎片,蓝色的水珠因为被炸开而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滴,但陆却觉得这是太阳雨。他淋着这温暖的蓝色雨滴,向前走去。
手的主人,那浅灰蓝色的不可爱的人,正在前面等着他。
陆伸出手去。
墙上的蛋包饭挂钟的时针咔哒走向三点十七分,天还没有亮,陆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他睡前不怎么会拉窗帘,窗户正对着大海,月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留下或明亮或淡的足迹,黑夜里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透着一丝蓝色的意味,因为大海是蓝色的吗?
陆回想着刚刚的那个梦。
他正要走近那个人的时候,就从梦中醒过来了,但是尽管他没有走近那个人,他也知道他会是谁。
如果说有什么人在陆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话,那一定是他的哥哥,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弟,现役当红偶像七濑天。
但陆知道那个人不会是天哥,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他。
尽管实在是像在说大话,但是那个人只会是一个人。
陆抱着被子,手捏着被子的一角,在床上翻了个身。
如果说是认识并没有多久,但是给予他“回礼”的一织,会不会很奇怪呢?
那么一织说“回礼”,自己是不是真的帮到他了呢?
这样的我…总是拖人后腿、身体很差、总是会让别人为我牺牲的我,是不是真的是被需要的呢?
“我出门了。”
一织接过硝子姑妈递过来的点心盒与便当,一手握住门把准备出门。
当他推开门的时候,有一个人藏在门后,“哇”的大叫一声把他吓了一大跳。
“…您今天起的很早呢,七濑前辈。”还好眼疾手快,稳住手里提的东西,才没有导致便当的意外离世,一织有点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恶作剧得逞而开心的笑着的幼稚前辈,觉得幸亏便当是他提在手里,也幸亏是自己。他怎么差点忘了对方是个随心所欲大魔王,而且最近新叠加了住在隔壁的设定呢?
“平时我也起的很早哦?”
“是是。”一织把便当盒装进包里,然后他回头看向陆,“一起走吗,七濑前辈?”
陆欢呼一声,追到一织身旁,然后欢欢喜喜的挽住对方的手臂。
那我们走吧!他笑着对一织说,一织被这突然的亲密的行为弄得一怔,却也没有拒绝。
总觉得又被牵着鼻子走了呢。
说起来自己也似乎乐在其中,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一织马上压下去,下一次绝对不会被这个人的随心所欲牵着走了。
既然说了要帮助对方实现愿望,那么首先第一步,不是制定计划,而是了解对方的愿望。
实现愿望这件事听起来很像在说大话,也很像是无情的有欠有还,仿佛实现了愿望之后他就再也不会和七濑前辈有互动了一样,和泉一织发誓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倒不如说是他本来就不会让这个问题发生。恰恰相反的是,如果陆在实现这一次愿望以后提出来还想干什么比较合理的事情,那么一织还是很乐意陪他做的。
不如说,自己其实从很久以前就想要帮助别人。而那个随心所欲大魔王——虽然很天马行空,但是一织却很意外,陆居然是有一个虽然现在未知、但是似乎很认真的愿望的。
“说起来…您有什么愿望吗?”
早上的上学路上,他问陆这个问题,换来的是对方意外认真的表情。
难得的他在课上走了神。一织努力把自己的思绪拉回课堂,正好老师在讲一道新的练习题,他开始细细读题。
——等到下午活动时间吧!我要给一织看一些东西。
真的是。
到底是什么呢……
“…泉同学,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和泉同学?”
“啊!是…”真糟糕,幸亏自己已经把思路都给捋顺了,一织在顺利回答完之后坐了下来。
“专心一点哦,和泉同学。”
“…好的。”
后座的环抬起头看看坐在前面的前桌和泉一织同学,用笔杆悄悄戳了戳一织的后背。
“一织织,你没和陆陆和好吗?”
“…”
这个问题他不想再解释了。但是确实有这个笨蛋的一半功劳,和泉一织,完美高中生,难得的上课走神了。
“我进来了。”
一织推开活动室的门,却没有人在。
“七濑前辈?”
“啊啊啊!我在我在!”陆有点忙乱的声音从乐器室里传出来——那是社团平时放一些表演用乐器的房间,因为房间挺大而乐器不是很多,偶尔会用做练习室。壮五喜欢用那里的钢琴作曲,所以平时打扫得比较干净。
虽然预料到后辈平日里来的早,但是陆也没有预料到他会来的这么快——比平时早了快十分钟。本来的时间都是计划好的,现在看来……
“…您在那里做什么?”
“唔呀!”
一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了。他有些头疼的看着满地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用猜就知道这个笨蛋前辈在想拿——陆怀里抱着吉他——拿吉他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这些乐器。
还好都是一些其他成员的吉他之类的,还有壮五的贝斯,都好好的被琴包裹起来,所以没有一点损伤。
陆灰头土脸的抱着吉他,有点狼狈的坐在地上,他抬头看着一织,眼神里面带了点不好意思的神情。
一织抱着胳膊有点头疼的看着他。
“…”
“…”
“…您说,需要我帮您什么。”一织已经猜到了。
果不其然的,他看见陆眨了眨眼睛,然后微微歪头看着他。
“一织…我腿麻了…”可能是因为觉得有点羞耻,陆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小心翼翼,“可以把我扶起来吗?”
好不容易把这一摊狼藉收拾好,一织看着坐在凳子上高高兴兴的调试吉他的陆,突然想起来今天他难得的推掉值日的目的就是因为这个人说有东西给他看。
现在反倒变成忙活这堆本来不该出现的烂摊子了。
“啊!我是要给一织看东西的来着!”陆像是突然想起来了,惊叫一声。
“…您终于想起来了啊。”一织无奈的看着他,陆笑了笑,然后拨弄了几下吉他的弦。
“那么,我要唱啦?”
一织屏住了呼吸。
扫在吉他弦上的乐曲在初夏的房间里轻轻流淌。
一织听到了歌声,不,是哼唱。
那是没有歌词的,陆的声音伴着吉他的扫弦,那是一段旋律、一段哼唱,而更重要的是,那是那天晚上在海滩边初遇时,陆正在哼唱的歌谣。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掀翻出来。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
陆正在弹唱他自己写的歌曲。
那似乎是他的秘密,一织从来没有听过他弹唱过,除了在海边那一次,他从来没见陆在社团活动的时候提过这件事。
而现在,陆选择了把这个秘密告诉他。
音乐室的窗户朝阳,没有关上,阳光恣意的倾撒在房间里。陆坐在椅子上抱着吉他,眉眼柔和的弹唱。
阳光铺撒了他的全身,全身上下都是金色的阳光,在他的身上滚动着,微风拂过陆的鬓发。
他像是世间最为美好的一道魔法,一道彩虹,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一杯热牛奶,任何美好的一切一切。
一织微微睁大了眼睛。
砰的一声,花朵绽放,世界泼上亮丽的色彩。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
陆停下扫弦,笑着握住一织的手,然后轻轻松开。
“一织,”他开心的笑着,“这就是我的愿望。”
“这是我写的歌哦,我可以对你许愿,让你来帮助我写完它吗?这就是我的愿望。”
“您不用这么小瞧我,”一织抱着手臂看着陆,对方正在忙活着调试另一把吉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是会弹的。”
“可是一织你也不是学了很久啊,”陆气鼓鼓的反驳,“壮五前辈这么温和,肯定不会很严格的对待一织的!”他扫了扫弦,乐声也像不满意似的反驳,“所以我要对一织特训!”
“这个您大可以放心,逢坂前辈是个做事认真的人,起码他不会把琴撞倒。”一织凉丝丝的说道,看着陆的脸颊因为不满而鼓起来。
有点像变得特别可爱的小河豚。他默不作声的转过视线,却被陆追着对视。
“真的是一点也不可爱呀!”
“不可爱的人正在帮您整理琴包。”一织把吉他包拉上拉链,然后背起来替陆挂在肩上,“您有说过今晚会整理出谱子的吧。”
“是这样没错…”陆揪着琴包带子,小声嘟哝着,“但是总觉得擅自把一织拉进来了…对不起。”
一织回过头看着他。
“我…身体很差,从小就要天天住院,天哥因为要陪我,很少有机会出去和别的孩子一起玩,如果没有我的话,他大概就能实现自己真正的理想。”陆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无声的苦笑了一下,“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这种自卑感,讨厌这个会自我厌恶的自己,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这样。”
“七濑前辈…”
“可是…可是我总是觉得真的很抱歉啊,总是做不好事情,生病给人家添麻烦。明明一织你这么认真的说要帮我实现愿望…我还是觉得,我在强迫你。”
“七濑前辈。”
陆抬起头。
“请您不要这么说,七濑前辈。”一织看着他的眼睛,“您想到的这些,完完全全没有任何凭证啊。”
“欸?”
“首先,您是否搞错了我那天对于’回礼’这个词的含义?”一织看着面前的笨蛋前辈,语速飞快,“如果是说那个罗…兔子挂件,那么我当场就会买一个别样的挂件送给您作为回礼。您是否忘记了前段时间在海边唱歌的那件事了?顺带一提,我似乎快忘记了您忘记把我的外套还给我了。”
“啊!真的吗我明天就…”“外套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请您看着我。”
陆看着一织的眼睛。
没来由的,他想起昨晚的那个梦境,虔诚炽热的蓝,还有在梦里向他伸出的手。
炸开的、热烈而美丽的、向他伸出手的蓝色。
“七濑前辈,”一织听见自己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调整了一下状态,然后轻轻开口。
“我想帮助您写歌。”
蓝色,蓝色,蓝色。
炽热的、美丽的、故作成熟的、不可爱的、故作大人的…蓝色向他伸出手。
陆看见浅灰蓝炸开天空。
好美丽……是让人感到幸福的一切……dk真好啊……感谢您!
哇谢谢喜欢!!!
好甜啊后面会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