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舞一番赏册子 F赏 忘れられた者たち
【0】
「我怎么可能会后悔。我只是遵循了我的正义，做出了选择而已。」
面对我的提问，Kabane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还表现出一副「你究竟在问什么无聊的事」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被剥夺了死亡，换个角度来说不就是得到了永恒的生命吗。」
即便是已经得知了我们的身体会因为诅咒而永远无法死去，也还是能够这样堂堂地、毫无包袱地这样说吗——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回应他。
「只要活用这永恒的时间，肯定能够找到击溃Nerve那些家伙的突破点。」
不仅如此，即便是身处如此逆境，Kabane的双眼也依然闪烁着着充满干劲的热情火焰。
「但是，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我的错……让原本毫无干系的你们……」
我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所得到的的『救赎』，是建立在他们所付出的许多代价之上的。而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混乱，Kabane用鼻子哼笑了一声。
「没什么好在意的，不死之身的英雄，不也是段佳话么。不过，你非要道歉的话，还是去找Konoe吧。」
Kabane似笑非笑地将视线投向了Konoe。自始至终一直在Kabane的身后沉默着的Konoe冲我温柔地笑了笑。
「请不要在意，Kuon大人。我身为侍从，只是在遵循Kabane大人的正义而已。」
我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嘴唇。
为什么无论是Kabane还是Konoe，都会对我如此地温柔呢。说到底，他们原本是和我毫不相关的人。无论我在Nerve遭受过多么痛苦的待遇，对他们来说那也是敌国的事。事实上，他们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救我。
而且，无论他们是多么勇猛的战士，在这件事上，内心中也绝不可能毫无不安。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为了让我安心，从没有在我面前展示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我知道，向他们这样的人寻求答案是错误的。是毫无意义的。即便如此，话语也还是从我的口中流落而出。
「你们，真的不后悔救了我吗？」
Kabane直视着我的眼睛回答道。
「嗯，不后悔。」
我知道，温柔而坚强的他一定会这么回答。我也知道，我这样的行为只不过是非常卑鄙、丑陋的自我满足罢了。
可是即便如此，那句话语也还是甜美地麻痹了我想要抹消自己存在的冲动。
从小生长在纯白色房间的无知的我，实在是脆弱得无可救药。
【2】
在一场暴风雨之夜，业都国因诅咒而举国覆灭。
是因为我身上的诅咒消失后，又有新的人来继承了这份诅咒。
继承诅咒的是一个小婴儿。通过给婴儿施加压力，以此来发动在其周围的死亡诅咒。这也证明了一个毫无自我、无法以自己的意志而行动的新生婴儿，正是一样最恐怖强大的咒术兵器。
「…………」
在那个夜晚，我们和百余人因正巧远离国土而存活下来的人一起踏上了逃亡之路。心头复杂交织的感情令我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模样，Kabane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我的错，我没有搞明白解咒后关于诅咒继承的原理。」
他大概是想安抚我的恐惧与不安吧。尽管他这么说着，但我仍能看到他紧咬着的、几乎出血的牙关。
身为英雄，为了不让人民看到他的表情，Kabane走在队伍的最前，好似诅咒一般地低声喃喃。
「给我记住……我会让你们为此付出高昂代价的，Nerve。」
我无颜面对那些存活下来的人们。他们是因什么而失去国家和家人的。Nerve又是因什么而要对业都下手至如此地步的。
——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救了我吗？
我用双手捂着嘴，拼命地忍耐着。我知道，我绝不能说出这句话。
为他们带来不幸的，是我。
干脆就这样责骂我，痛恨我，杀掉我，该有多好。
虽然，我的身体就连被他们杀死这一点，也永远都无法做到了。
【5】
为了躲避日益壮大的Nerve势力，我们转移到了地下居住。
考虑到近3年来我们不断的逃亡生活，哪怕决定定居的是昏暗的地下，大家看起来也十分安心。
「我们要在这里重新开始了哦，Kuon。」
Kabane燃烧着激烈的斗志。他正在计划以地下为据点，伺机向Nerve进行反击。
业都人们开始讨论起了脱离阳光的蔬菜种植与家畜的饲养，看着他们这样生机勃勃讨论的模样，我多少有了一丝被救赎的感觉。
在最强的反抗势力业都陷落以后，Nerve在地上的势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壮大，追兵的数量也日益增多。恐怕因业都覆灭而恐惧诅咒力量的国家们逐渐投降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比起被Nerve持续追杀的日子，在这里居住的生活是不是更幸福一些，我这么想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呢。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打从心底里希望他们的这份安宁能够长久地存续下去。
【121】
Kabane正在挖最后的一座墓穴。
至少让我也来帮帮忙吧，当我这么问他的时候，
「这是王的工作。」
他的脸上挂着毫无气力的笑容，拒绝了我。见他如此，我也连一个字都无法再说出口。
在埋葬结束之后，Kabane在墓前坐了下来。我无法想象他面对着这100座以上的墓碑的时候，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是一个国家的王。
拥有着压倒性的实力与领导力，有许许多多的人钦慕他，称赞他。可现在在他身边的只有我和Konoe了。他究竟在想什么呢。凭靠着那份正义感而救了我，这无疑正是引来毁灭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他是一个连我这样的人都会拯救的英雄。正因为是英雄，因此才招致了许许多多的死亡、破灭与孤独。
——你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察觉到了我的视线，Kabane回过头来。大概是看到了我的表情非常难看，他又笑了起来。
「我不可能后悔。」
在我问他之前，Kabane先如此说道。
这可算不上是个回答。而我假装着没有察觉到这个变化。
【138】
三个人的生活非常平静。或许是因为诅咒的原因，食物等也只需要保持最低的程度就可以。
Konoe种出来的蔬菜质量也越来越好。他本人是个很认真细致的人，非常适合种菜，看起来也很乐在其中。
只是，我逐渐察觉到了一点，Kabane在和我说话的时候会避开我的视线。Konoe则表现出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在我和Kabane之间推进并保持着对话，但这份温柔反而让我的心愈发疼痛。
——我大概，是明白的。
因为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象着他的痛苦。如果通过不和我对上视线而能缓和他的痛苦的话，那我会非常高兴地接受这一变化。
最需要被优先处理的，一定不是我的感情。
【167】
Kabane和Konoe决定带着这些年来锻造的无数武器到地上去。
这几年来Kabane的话越发地少了起来，也总是一副在思索什么的模样，似乎就是因为在企划这一行动。
业都的复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至少要毁灭Nerve，回报人民的愿望。
这一定也是毫无意义的。Kabane也深知这一点。
可即便如此——
「我去去就来。」
即将开始相隔百年的地上之旅，他拍了一下我的头，脸上的表情晴朗了许多。
如果他能够因此而得到救赎，那一定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他。Konoe一定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情的吧。
【168】
——根据Kabane和Konoe的话来看，地上似乎已经不再是我们所熟知的那个地上了。
如今的地上是肉眼可见的荒废贫瘠，似乎已经经历了无数的战斗。因为诅咒，抵抗Nerve的国家已经全部消亡了。
差不多可以说，Nerve通过了这一百年，已经完成了对地上的彻底支配。甚至还逐渐地趋于宗教化——虽然听起来这很令人难以置信，他们居然打算在天空中建造都市。
将地上破坏，蹂躏，通过创造压倒性的环境差异，让自己升上天空。
当天空中的都市建造完成，这个世界大概就会变为Nerve与Nerve以外的两极分化的世界。
Kabane和Konoe尽管也为此非常困惑，但还是打算毁灭Nerve。
无论战力差距有多么悬殊，他们两人可是拥有不死之躯的战斗强者，当然是有可能对Nerve造成致命打击的。
但是，阻止他们进攻的，是已经化为Nerve教徒的人民。毫无抵抗之力的人民形成了墙壁，没有比这更能让Kabane停下来的方法了。
他是英雄，但他却连复仇都做不到。
回归而来的Kabane的心，已经完完全全地死了。
【207】
「Kuon先生，这次种出来的菜可是相当牛逼的哦」
Konoe的说话方式听得我一头雾水，正在我茫然的时候，
「啊——哎呀，我就是在想要不要把这种恭恭敬敬的说话方式给改掉比较好」
他有些害羞地苦笑起来，解释着自己其实本来就是这种性格。
「这不是挺好的嘛，感觉心情也会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Konoe听了我的回答，满足地点了点头，用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的明朗表情给我讲了许许多多迄今为止都没有说过的心里话。能够和一直以来身为侍从的他拉近距离，我其实非常开心。正因为如此，我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Konoe是个很温柔的男人。所谓的『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一定也是谎话。
这是为了身处这份永恒之中苦恼的Kabane和我，想要减少我们之间的摩擦，所以选择扮演了这样的角色。
其实你不必如此的，这样的话，我并没有能说出口。说出来就会拂了他的这份好意。
而事实上，我确确实实地被他这份开朗所救赎了。
我总是，在被人救赎。
【498】
Kabane的房间被染得遍地鲜红。看到了这样的光景，我立刻理解了Kabane明知自己不会死但还想要选择死亡的心情。
他确实没能死去。但那也意味着英雄的死亡。
察觉到我进入了房间，Kabane用深深陷入眼窝的眼睛朝这边看了过来。那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憎恨，没有悲伤，什么都没有——或者说，是将那些全部混杂在了一起的混沌黑色。
「……」
我该说些什么才好呢。我应该说些什么，才能再靠近一些他的心呢。
我一定是弄错了。我只是一味地想要体谅他，讨好他，根本不考虑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触碰到他的心。正因为如此，这一切积攒到了现在，将彻底地破坏了他。这不是温柔。但，我实在是太胆小了。
在我和Kabane之间，有着可以被称为是永恒的时间。不，这样的形容不对。这还无法与永恒比肩。在被永恒毁掉的他面前这么说，是罪无可恕的。
Kabane背过了身。我已经明白了。因为我已经看着他，看了几百年。他一定是已经无法再忍耐了——无法再忍受看到我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如果我不再说些什么，这一切就会彻底结束。我拼命地寻找着词语。
「你真的……」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你真的不后悔救了我吗？」
从我口中说出的，是绝对不能说出的话。
——明明我亲手毁灭了曾经比谁都温柔，比谁都坚强的他。
明明这样的行为，简直就像将毁灭后的碎片捡起来，给他看一样。
「…………」
我的提问，没有得到回答。
如果我能够消失掉就好了。
虽然诅咒让我永远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XXX】
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已经持续了几百年。
干脆就放弃思考，该有多么轻松啊。
但我不打算现在就放弃思考。
今天也要好好地思考关于这个世界的事。
今天也要好好地思考关于那个英雄的事。
今天也要带着笑容。
为了让那位拯救了我的英雄，哪怕只有一点也好，在某一天能够为自己而自豪。
我希望大家都能够过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