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作向,(紡←)一織←陸,單方通行。
※ 病發苦戀預警。
【IDOLiSH7】我想為喜歡的人唱一首歌(一織←陸)
(1)
七瀨陸被小鳥遊判罰幽禁兩星期,社長親自下的令,誰也沒敢開口求情。
本來紡還想垂死掙紮一下,在辨公室裡談了半日,最後還是七瀨等不下去,忍不住衝進去對老闆說別再在這種事情上糾纏了,兩星期就兩星期,他會安靜地待在老家,哪都不去,甚至是宿舍也不回。
之後七瀨回宿舍簡單收拾了一個行李箱,戴上墨鏡帽子偽裝完就打車回家了,他的臉向來藏不住心情,憂鬱一目了然。全團上下大家都寵他,心疼起來臉色自然都不太好,三月也等不下去,隔日就調開了節目安排,跑到七瀨老家去探望他了。
知心哥哥三月很貼心地給七瀨父母買了些禮物,七瀨父母有認得對方是兒子同團的成員,還是感情很不錯那種,於是直接放人上樓了。三月認得七瀨的臥室,敲完門後直接開門,不意外地看到七瀨正拿著書本坐在床邊,臉上戴著一副紅色的眼鏡,一看就是沒打算外出的乖乖模樣。
七瀨跟三月是熟人中的熟人,在對方面前從來沒有心事,一點也不見外,所以也沒有要先把睡衣換下來才見人的想法,他直接放下了手中的小說,垂下的眼睫毛蓋住了雙眼,看起來就像垂著耳朵的兔子一樣。
三月直接抄了張椅子坐了下來,雙手抱著椅背,朝著七瀨問。
「說吧,今次怎麼又惹出禍了?」
(2)
七瀨的臥室裡亮著燈光,厚實的窗簾斷絕了外頭的白晝,沒有一絲透光的縫隙。
書桌上放著不少相架,有些是他和家人的合照,當然佔多的是他和九条天自小的合照,待到長大後就是IDOLiSH7各種活動和比賽的照片,還有一些是跟一織作為組合時的合照。
三月認得其中兩個相架,是七瀨自己動手做的框邊設計,他花了好幾個晚上的休息時間來做照片框架,做的時候還有詢問其他人意思,讓人一想就覺得會放主人特別珍視的相片。事實上這個推敲也沒錯,七瀨在這兩個相架裡放了他跟一織的照片,一張是初出道時Fly Away的組合照,一幅是出道三年後慶祝一織成年、七瀨特地為他辦了個生日會,照片記錄了他倆一起依偎在蛋糕後的瞬間,拍攝時鏡頭離得挺遠,四周還有幾位被虛化的同伴,只有中央的一織和七瀨圍起來的世界清晰可見。
三月向來對人的情感反應特別敏感,所以在很久前就發現,當世界圍著七瀨這個主唱打轉的時候,七瀨的視線總是落在一織身上,眼裡的感情具現化變成實體,就像他所唱的歌一樣,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人的感情拉扯過去,讓人沉溺在這種相思的痛覺裡。
大概只有一織看不到這種痛苦,因為在他面前的七瀨總是笑著的,眼裡滲著耀目的日光,裡頭沒有任何雜質。
他們前晚才結束了最後一場巡回演唱會,以七瀨的身體素質說來,體力肯定沒那麼快回復過來,眼底還有明顯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昨晚也沒睡好,估計還為演唱會上發生的事鬱鬱寡歡著。
「我沒有說謊。」
七瀨低著頭說。
「真是那個粉絲向我要求的,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問她。」
「沒有人不相信你啊。」
三月一邊拍拍肩,一邊安慰道。
「我們都知道你不會說謊。然而重點是,她要求你親一織,你怎麼不拒絕呢?」
(3)
各份報刊的連續兩日娛樂版頭條,全都是七瀨在演唱會上拉過一織親吻的照片。
事實並沒有大家所渲染出來的說得那麼嚴重,演唱會上有一個環節,是每個成員各自即場抽出一位現場觀眾,觀眾可以上台向偶像提出一個要求,是一個常見的小遊戲,不少演唱會上也有做過這種活動,粉絲大多會要求擁抱合照、或是即席向偶像提出一個問題,還有炒熱現場氣氛的作用。
當時七瀨抽到的粉絲,給後台工作人員提交的小紙條上寫的是想要得到七瀨的擁抱,結果來到了七瀨面前,卻低聲跟他說她想看的是七瀨偷親一織,她是他們的後援會粉絲好多年了。
她沒有說明要親哪裡,於是七瀨便以為大概只親臉頰就沒關系,遷就一下鏡頭,大概只是臉貼臉也夠炒熱氣氛,勉強還能過審;再唱幾首歌後便到全團唱RESTART POiNTER,到時他跟一織站的位置會更近,他心裡盤算著可以在那時完成任務。
已經不是第一次辦演唱會了,所有人都很清楚演唱會的流程一般都會設下時間限制,例如每首歌之間的過場不得超過一分鐘,除了有控制整個節目時長的作用,還能防止演唱會中偶像過度興奮時演出失控的場面發生,總之時候到了就馬上進入下一階段,保持清醒抽離。
音樂人容易情感犯濫,不能過分沉醉在同一份情感過久,在台上失控的人只多不少,他作為要控場的主唱,不能步他們的後塵。
七瀨身體不好,滴酒不沾,所以從來不知道甚麼是喝醉,有時候他會覺得在舞台上唱得失去控制High過頭時的高潮也許就是別人喝醉了的感覺。用力唱得雙眼通紅、腦海開始轟轟作響,如同每一次他不清醒的時候,總會想到一織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站在他身前,那沒法把他拋下的模樣,他喜歡得連心跳都要停止,話也不會說,只懂得用震耳欲聾的歌聲唱出自己不能承認的情感。
當時台下的尖叫像海嘯一樣瘋狂,聚光燈為他點亮通往對方的道路;七瀨四肢發麻,雙手在空氣中的每一個動作都訴說著想要觸碰對方的衝動,一織就在他面前,正沉醉地唱著一首對他們來說特別有意義的歌,一些回憶片段浮現在他的眼前,他在最好的年華裡付出了最痴心的糾纏,唱著唱著便開始小跑過去,然後拋下了麥克風,用自己的聲音朝一織的方向叫喚。
他乘一織轉身時最沒有防備的時刻撲了過去,拉過一織的臉,然後便在所有錄影機、粉絲和媒體的見證,眾目睽睽下親了上去。
七瀨親的是一織的嘴唇。
連他回想起來,也覺得自己肯定是腦袋進水了。
(4)
當晚本來就熾熱的氣氛,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吻而引爆,簡直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七瀨在被一織推開時就瞬間清醒了,連他也沒搞清楚自己剛剛做了甚麼事,雖然一織在被吻後也臉紅得不像樣,但畢竟人是醒的,一看就知道七瀨是整個人都懵了,又連忙把對方指回他應該出現的區域。
七瀨聽話地走了幾步,然後就在尖叫的浪潮中尷尬地掩著臉蹲了下去,合唱的部分少了七瀨的聲音是還好,但到他要獨唱最後幾句時還是窘迫得沒法站起來,最先發現問題的逢坂趕著在solo前跑過去扶起他,當一織用略帶震抖的聲音代替他唱出「再來作個嶄新的夢吧」時,耳機同步傳來了紡在後台提醒他一定要唱出下一句的聲音。
七瀨的心臟猛然沉了下去,覺得連夢境都被摑醒了,連忙拉著逢坂的手站了起來,用盡全力去吼:「Step on dream————」
演唱會的四周其實全是黑色的布簾,全靠台上無數的聚光燈照亮了黑暗,他站在亮得發熱的位置,額上蒙上的一層細汗滑落到眼裡,眼前甚麼都看不清楚,腦裡只餘下一個念頭,就是該守住他們所有人的夢想。
許多許多聲音在他的鼓膜裡撞來撞去,訴說著,因為IDOLiSH7是一織的夢想。
七瀨的聲音在會場裡回蕩著,化成了一場鋪天蓋地的訴求,受到感染的粉絲在台下失控叫喊,整個演唱會快速陷入了第二個高潮,所有人都像是在黑暗中終於遇到光的信徒,聲浪夾雜著七瀨的回音貫穿了一切。歌完了,沒人能聽到其他成員的叫聲,只餘下犯濫的情感在瘋狂叫囂難以壓抑,七瀨站在台上喘息得彎了腰肢,每個人都哭了,哭著叫喚IDOLiSH7的名字。
他的內心瘋狂地叫喊著一織的名字,大家卻如他所願,愛上了IDOLiSH7。
頓時台上所有鮮紅色都溢滿眼眶,剎那所有聲音又回到七瀨面前,那感覺活像是硬生狠狠地捅破了他的身體。
(5)
小鳥遊事務所的公關連夜發聲明澄清那是被女粉絲要求所致,七瀨也只是想親一織的臉,結果不小心親錯位置,意外並非源於成員間的感情糾紛,大家感情好歸感情好,曖昧不等於發展關系。
想當然,有一定數量的媒體不願接受這樣的解釋,大幅報導中仔細列出二人由初出道到現在好幾年來的曖昧行為,不只一起住在宿舍,成員間除了組合唱情歌的Mezzo”外,行為最親密的就數他們兩人,也許因為年紀還小就認識彼此,他們經常在鏡頭前後擁抱或互相依靠,從資料的詳盡度和全面性看起來大概參考了粉絲俱樂部一直以來的整理,圈內人見怪不怪,但圈外人看到了估計還是會嘩然。
「說到底也不關那個粉絲的事,她只是導火線。」
七瀨搖搖頭說,深紅色的髮絲在空氣中無力地劃出弧度。
「我做錯事了……是我唱瘋了,我情不自禁。」
三月因為他那四個字「情不自禁」而暗歎了一口氣,心想坦誠如七瀨還真的讓人不放心,看著他苦戀就好像自己也陷了進去一樣牽腸掛肚,然而天秤的另一端是自己的直男弟弟,即使他想幫忙也無從入手,何況七瀨顯然從來沒有告白的打算。
三月琢磨了一會兒,說。
「其實不用太擔心,在台上親吻隊友的情況也是有的,韓國的樂團組合就經常這樣做啊,只要一直不承認,就會被當成炒作,過一陣子就沒人提了。現在傳媒大造話題,到處風高浪急,你先回家避風頭也是好事。」
七瀨隨意地「唔」了一聲,似乎並不擔心傳媒的說法,又問。
「一織還好嗎?」
「一織對我說,你發過RC道歉了,他說其實不是你的錯,他當時也沒把你控制好。」
三月試著把自己的口吻放得更平淡一點。
「他覺得自己該早點發現你的情緒受到粉絲影響……一織沒有發現是你自己的情感,只覺得是演唱會場面失控,粉絲的要求反噬在你身上,你便下意識作出了行動。」
過分理性的一織在工作上機關算盡,很少出差錯,唯獨在七瀨身上總是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對。三月想。這大概就是一葉障目吧,七瀨就是那片想盡辦法覆在他眼睛上的葉子,把所有裂變都藏在自己背後,只給一織展示最完美的航行軌道。
他還能說甚麼,七瀨勇敢地掩耳盜鈴,一織冷靜地當局者迷,大家心思備至為他們粉飾太平,從此一起過上了幸福的日子。
七瀨抬頭朝三月笑了一下,說。
「只要他沒發現就好了。」
這才是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事。
(6)
三月在七瀨家待了兩小時,不久後就回去了,回去前說了之後會跟其他成員一起再來探他的。
七瀨看書看累了,便上網看大家對演唱會的評語。忽略掉有關那個吻的新聞和猜測,演唱會其實相當成功,完美撐住了三小時的時長,幾乎沒有空隙,大部分粉絲哭得妝也溶了,在安可後仍然不肯離開,所有觀眾一直哭著呼喚IDOLiSH7的名字,後來又有人開始在台下清唱著RESTART POiNTER,很多粉絲都加入了一起唱,團結一致的效果使工作人員也不敢催他們離開,坦白說連他們也有點不捨得了。
所有成員在後台都累得癱瘓,大家坐在地上聽著外面的叫喚,雖然暫時不能再上台刺激觀眾了,但他們還是非常感動,彷佛一直以來的奮鬥都得到了最深情的回報,年紀最小的四葉抱著逢坂低聲哭了起來,說他最喜歡這樣的LIVE了,大家都看著他們,大家都愛著他們。
一織倒是沒牢記著七瀨對他的強吻,他習慣看的是全局成功與否,而非任何成員單獨的效果;七瀨在後台解釋過原因,也提起了他本來只是想臉貼臉而已,一織便當是表演中的一個小意外,嘴上硬氣地罵了幾句,又說公關非要買凶殺掉七瀨不可,明顯沒放在心上。
他雖然看起來特別累,但也顯得很興奮,七瀨在後台作勢蹭過去假裝要再吻一次,被他笑著推開了。
「大家都很喜歡IDOLiSH7。」
大概是剛完場的關系,他的聲音還帶著過分興奮後的喘息,心裡大概有很多東西想說,連話都不太利索。
「真是……太好了,拼命了三個月也值了。」
一織說話時嘴唇形狀很漂亮,七瀨看著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就像是被咬了一口般,痛楚以非常緩慢的速度蔓延開來,糾纏著神經線,猶如慢性自殺。
七瀨的眼裡有IDOLiSH7也有一織,而一織的眼裡只有IDOLiSH7,他一直都清楚這個事實。
一織總是說自己要控制七瀨這隻怪物,這個想法的前提首先是七瀨對他卸了一切防禦,其次是七瀨把他放在第一位置,願意為他獻出所有,最後是喜歡他直到沒法看到他受任何傷害,結果七瀨還真的一輩子活得坦蕩蕩,唯有在一織的事上步步為營,執拗地拼了命也想要讓他高興,硬是完成了他的所有夢想。
七瀨也曾經想過要不要讓一織知道,可惜一織是個直的,而且對紡有好感。結論是兩個人也對他很重要,後果太沉重,他把自己給賣了也承受不起代價。
一織一直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以後也會,這個局是七瀨為他親手精心制作的禮物,他揉碎了自己的靈魂釀入其中,填滿了時光中每一道狹隘縫隙,佈置出一個繁星閃爍的夜幕。
他要讓一織看到流星傾盤墜落,世界為他們映照出最豔麗的光彩,所有美好都觸手可及。
(7)
作為人生忙家的逢坂壯五,當他能抽空去探七瀨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他還順道捎了些罐裝啤酒,準備與七瀨促膝長談。七瀨一看到酒和逢坂同時出現便覺得大事不妙,給他們一晚時間大概可以把他整個家拆了重建,但後來又想反正幽禁還有一個多星期,估計禁足在家裡出不了大事,便拿起啤酒一起喝了。
第一次接觸酒精的七瀨倒是沒有一下就醉,臉是紅了起來,但腦袋勉強算清醒,飲了兩罐後卻發現逢坂已經開始搖搖欲墜,頓時醒悟一直以前發酒瘋都不是酒的問題,是逢坂自己的問題。
幸好逢坂沒忘記今次來的目標是安撫七瀨,邊飲邊說。
「你……演唱會那時,有沒有甚麼感受?」
「我覺得……虧了。」
七瀨思忖了一下,酒後吐真言,說出了還挺讓逢坂驚豔的答案。
「我一輩子大概只有一次親吻一織的機會,我那時卻整個人都輕飄飄,連自己親了他也不知道,怎麼辦,真是太虧了。」
「別虧……找機會再偷親一次。」
逢坂皺眉說,想拿起啤酒但對焦不成功,結果拿起了桌上的裝飾品,放到嘴邊才覺得有問題,又改成拿起凶器的姿勢。
「下次我幫你去撬他房門,保證成功,我守房門外,你想對他做甚麼都成。」
「你能成功,但我會失敗啊。」
七瀨趴在桌上說。
「他喜歡我,可不是那種喜歡,別強行扭了,會碎的。」
逢坂連忙放下了手裡的裝飾品,怔了一會兒沒有作聲,良久後才說。
「你要怎樣才會高興起來?」
「我很高興啊。」
七瀨醉得連耳根都紅透了,他摸摸發熱的臉,坦白道。
「只要一織高興,我就高興了,大家都喜歡IDOLiSH7,其實我也很滿足。」
「但是……」
逢坂斟酌著對方的感受,試圖說出自己的理解。
「你希望他更喜歡你吧?看著你,而不是只看著IDOLiSH7?愛情本來就包括自私的一面,要是對方看向別的目標就會妒忌,你會有這樣的感覺嗎?」
「……」
逢坂的想法真實又尖銳,七瀨睜大眼睛盯著他好幾秒,然後探了探舌尖說。
「來,讓我也親你一下嘛。」
逢坂笑著作勢要把啤酒罐丟在他身上,七瀨有過前車之鑑,逃得遠遠的,跑到沙發底下便不動了,看起來像睡過去了。
逢坂沒好氣了,不想管七瀨,直接閉起眼睛躺在沙發上,良久後才說。
「我有靈感了,可以為你作一首曲子嗎?」
他盯著窗外的星星胡思亂想,喃喃自語道。
「你想為喜歡的人、唱一首歌嗎?」
(8)
逢坂一旦有靈感起來,整個人就像是被雷劈中一樣,只要讓他坐在鋼琴面前,他就能用音符創造一整個世界。
有溫柔的段落,也有局促掙扎的部分,逢坂想象到的感受太廣闊,於是又給七瀨打了好幾次深夜騷擾電話,七瀨睡得糊里糊塗,但答案意外地準確,讓逢坂每一次談完都彷佛聽到一段高潮起伏的音樂,在他的腦海裡點亮了一道又一道線條,逐漸變成了一張發亮的網,把完全黑暗的街道照亮。
到最後這段感情又化成細碎的音節,一連串清脆的音符代表了不捨和難過,但依然強壯溫柔。
逢坂耗盡最後一分力氣填好譜後就睡著了,醒來後發現自己臉上有一排整齊的鋼琴印,連忙自拍一幅,虛化了自己臉的其他部分,連歌譜一起給七瀨發了過去。
歌譜還未來得及找人填詞,七瀨收到譜之後只好抱著結他坐在窗前彈奏。伴著隨風搖曳的窗簾,他拿著結他專心地彈奏,雖然場面是很浪漫沒錯,可是實際上七瀨只學過簡單的結他彈法,彈來彈去都沒抓到竅門,幸好的是逢坂向來善解人意,很快便找到工作室錄了一段純鋼琴版,是六彌幫的忙,七瀨收到時簡直想跪下來喊爸爸。
六彌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
「陸、你是從何時開始喜歡他的?」
「我想不起來……反正從來沒有討厭過他。有時候特別喜歡,有時候又特別生氣,」
七瀨用肩膀夾著手機,雙手收拾著琴譜。
「不知道你們還記得不,在初出道時我們去過一所大學的學園祭作表演,結果我和一織卻一起被關在儲存室裡。那裡有很多灰塵,我咳得快要病發,原本以為一織一定要罵死我了,結果他卻跟我說,他要讓大家聽到我的歌聲,還一邊舉起鐵棒敲門,一邊毒舌罵外面的大人。」
回想著當時的情況,七瀨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我被他的舉動弄得又笑又哭,到後來就發現,自己已經一點也不想離開他。」
「……其實我聽完Demo後有一個感覺。」
六彌對七瀨的感情不置可否,他本身就不是喜歡拖泥帶水的人,但顯然是被逢坂的音樂打動到,才想把歌手和樂曲的感受串連在一起。
「這首歌有很多位置都不該填lyrics,它本來的感情就夠飽滿,陸親自聽一聽再決定吧。」
二人談了一會兒,六彌又提起。
「那晚的Kiss,我覺得你該咬下去的。」
七瀨失笑道。
「才不要……你們別一副我失戀了的態度啊,我單戀得堂堂正正,又沒有失去過任何東西。」
六彌緩緩地懟了他一句。
「正是因為你這樣的態度,所以這首歌才會是一個人的solo啊。」
(9)
七瀨聽完Demo後坐在窗前,有點怔怔的,他的情感一上來就容易處於半翻車的狀態,加上這首本來就是為他度身而作的歌,入戲過快,反而沒法把自己抽身出來客觀正視。
他聽完第一次後,待了好久才再開第二次,然後重覆聽第三次的時候開始嘗試跟著旋律哼出音節。
所謂要感染別人必須先感動自己,七瀨情感特別豐富,因此他感染他人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天賦,才有了「怪物」的稱呼;但同時他的控制力也比常人要弱,要是沒人緊攥著他的情緒,瘋魔就只是早晚的事,因此也許先逃的Zero確實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逃慢了的九条先生壓根沒能走出來,所以才會執迷不悟,仍要耗盡自己的生命去培養另一個Zero。
音樂毫不拖泥帶水,多少有點MEZZO” 悲傷曲目的風格,但因為還未後期加工的關系,更突顯出每顆鋼琴聲的力度,由一開始單薄又脆弱的感情,漸漸變成一連串相思的叫喚,流溢而出的感覺就像是看著一雙漂亮的眼睛恍惚地眨動著,眼眸映照著喜歡的人的背影,模糊又堅定,任誰看著也能懂他的心情,然而那人卻不知道該回頭看他一眼。
萬頃相思在中段瘋長拔高,像變魔法一樣營造出幸福愉快的節拍,那感覺其實不假,相遇的幸福都是真情實感來著,但仔細聽下去便會發現其中一絲難以察覺的勉強和痛苦,那堅固的執意漸漸籠罩在一切之上,中間幾段零落的停頓又像碎開的裂縫,發出了微不可察的絕望聲。
那個人並不愛他。
為自己築起圍牆是很容易的事,卸下才難,但他做到了,他明知道對方不會愛上自己,但還是全心全意陷了進去,把對方的夢想當成自己的夢想,為他築構了整片夜空,為他成為流星,都只為看他露出滿足的笑顏,然後他便能在這樣的痛楚和幸福裡死去。
七瀨掩住了自己的眼睛,此時逢坂來電了,他喘息著拿起手機,聲音顫抖地說。
「我……我唱不出來…………」
多少年了他還是學不會不心痛,親自把自己的秘密埋在土下,挖出來的時候滿手鮮血淋漓。
「那就別用唱的。」
逢坂輕聲說。
「別怕痛,你可以的,這首歌裡面有你喜歡的人,裡面的他只屬於你。」
七瀨攥緊一織的照片跪了下去,哭得力竭聲嘶沒法呼吸。
(10)
最後那首歌誕生出兩個版本。
其中一個版本是逢坂找來專業作家填的詞,歌曲命名為「泡沫」,裡頭是一個猶如海市蜃樓的愛情故事,由一開始就直接表達了其單戀的背景,相遇的幸福和痛苦交織在一起奏出樂章,夢醒來的時候愛情就結束了,餘溫仍在,但心已經死了。
這首歌作為七瀨陸突發的solo歌發行,以他的角色定位本來是不怎唱情歌的,但這次逢坂的作曲讓人動容,也特別能抓住他聲線的特式,夢醒時的哭腔配合著曲子結尾破碎的雨聲,賺了不少少女的眼淚。
至於七瀨在幽禁期間耗盡心力去唱的版本,他跟理智打架打了好幾年,終於閉上了房門窩在裡頭甚麼都不做,唱了整整三天,幾乎要跳樓。最後他決定在曲子開始前的空白部分,用喃喃自語的聲音說「我想為喜歡的人唱一首歌」,像是對著無人的大海說話,也像是本來就沒打算得到任何回應的單戀者。
音樂奏起的時候,七瀨開始用自己的聲線跟隨著琴聲哼出音節,因為不能讓喜歡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情,因此他特意用哼聲來掩飾,聽起來猶如一種聽不懂的語言,缺少了能理解的文字,要唱得讓人留下深刻印象就更難了,七瀨多年來的唱功大概全花在這首歌上,每一個音節都在苦澀地訴說著一個自欺欺人的故事。
全首曲子只有幾個位置融入了日語,「喜歡」、「星空」、「夢想」和「看著我」,他全都用最溫柔的聲線唱了出來,配著毫無雜質的鋼琴聲,聽起來像三月天裡北極磁場暴走時帶來極光的夜空,讓人悲慟不已。
整首歌展現到最後,是他所愛的人的夢想平靜地謀殺了自己的夢想,沒有過多的波瀾起伏,也沒有血腥殺戮,火焰終究化成灰燼,星光依然明亮。感情投入太深,七瀨唱到崩潰,即使歌手的職責是把內心世界以歌聲展露出來,但陷得太深對誰也沒有好處,他受不了的時候把自己跟一織的合照丟到垃圾箱去,簡直覺得自己完蛋了。
一織在幽禁期也來探過他,那時候七瀨在二樓的臥室裡,一開窗就看到對方站在陽光下的身影,大概是因為拍檔默契的關系,七瀨一探頭,一織便心有靈犀地抬頭,拉下了口罩對他微笑,堅挺的鼻尖在臉頰留下了陰影,白皙的皮膚像透明一樣,在陽光下曬出了不易察覺的緋紅。
七瀨覺得自己沒法移動了,心跳咚咚作響,淚水再次湧上眼框,他發現大概不論多少次重來也好,自己還是會對一織輕易就心動,要死就死吧,沉淪就沉淪,他壓根沒法拯救自己。
他揉揉眼睛抹去眼淚,急急忙忙套了衣服和墨鏡奔下樓,用力打開門扉。
兩人作為緋聞的謠傳對象,一織也沒敢進入屋內,只是來給七瀨送小禮物。他在逢坂那邊聽說了七瀨在錄歌,過程似乎有點困難,於是給七瀨買了一本看起來是他會喜歡的外語翻譯小說,還有他和三月一起動手做的小蛋糕,收到禮物的七瀨傻笑得像個孩子一樣。
然後一織「咳」了一聲,認真地對他說,自己已經決定好時候,準備要向紡告白了。
聽到消息的時候七瀨臉上的笑容還挂著,心底一片冰涼,連猛烈的陽光也沒法給他帶來半點溫暖。
七瀨想說的話在嘴角徘徊又吞了下去,最後還是沒有開口,他想自己還是有好好地笑著,在擁抱著對方身軀道別時還能叫一織要加油,要等他的新歌,路上小心。
(Final)
晚上半睡半醒的時候,七瀨浮起了一個念頭,他真該去北歐看一次北極光,卻又想起一織大概會罵他不好好考慮自己的身體素質,能不能捱到比北海道還要寒冷的氣溫也是問題。
過分沉迷美色就有這點不好,滿腦子都是對方的話,像洗腦一樣。七瀨想。不論一織日後與誰在一起也好要結婚也好,自己大概也會保持著這種狀態。七瀨咬著牙爬了起床,在垃圾箱裡拾回跟一織的合照,珍惜地放在抽屜裡,只是再也沒有放在相框裡。
隔日七瀨就發起高燒了,天堂和地獄只是一念之差,他覺得自己看懂了一些東西,又放棄了一些東西,硬是把自己拉回人間。
他依然會為一織創造最閃亮的夜空,七彩的流星傾盤墜落,只是他不能再愛下去。
七瀨沒有把歌繼續錄下去,他把之前錄到的版本當成完成版,發到了一織的手機,並在對方的反抗下設成了自己專屬的手機來電鈴聲。直到一織換了電話之後、許多許多年後也一直沿用這個設定,每當七瀨給他撥打電話的時候,他的手機都會響起他的獨白,少年清脆的聲線訴說著多麼純樸的喜歡的心情。
伴著背景中模糊的海風和火車鳴笛遠去的聲音,七瀨輕聲地對他唱出自己的故事。
「我想為喜歡的人唱一首歌。」
End.
後記:
有個部分不知道該不該說,但要是仔細找線索的話應該會發現到的,不敢看的話最好別看後記。
一織選擇在這個時候告訴七瀨關於自己要向紡告白的事,其實是因為他也察覺到七瀨的感情了,所以不論是一織還是七瀨,大家都在演自己的獨腳戲。
逢坂對兩邊的情況都是清楚的,在作曲的時候就有了要七瀨作決定的因素在內,他說的「這首歌裡面有你喜歡的人,裡面的他只屬於你」,反過來想就是「你要把你喜歡的一織放在這首歌裡頭」。
跨得過的是門,跨不過的就是坎,你總得選一條生路給自己走下去。
這段不是不想寫出來,只是這情況容易產生依賴關系,逢坂太溫柔了,而且也是藝術家氣質,有機會被誤會成57,所以刪掉了。
順道提提所有成員的態度:
六彌會對七瀨的感情不置可否,因為六彌本身是主動派,他覺得假如七瀨沒愛人的勇氣,那就等於失去了愛人的權利。
三月本來是……要是七瀨喜歡上哪個直的,他都會狠狠地去把人掰彎,可惜的是七瀨喜歡的是一織,三月是個好人,所以哪邊也幫不上。
四葉的情況是,如果七瀨喜歡上的是一織,他就去掰彎一織,所以沒讓他出場。(不過四葉確實是一織察覺的原因之一)
大和作為直男+戲子特質,沒察覺,還覺得七瀨跟紡有發展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