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8.4环壮七夕活动总结

:blue_heart:是2022七夕活动的总结贴:purple_heart:

↓是总结&搬运 ↓

①【08:00|叶夏卿(lof&wb@叶夏卿)】(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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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05:20|楚青(lof@碧色何青。)】

原链接:【环壮】遇见幽灵的那个夏天-碧色何青。

正文:(解读以及文后胡言乱语在原文章里,这里就不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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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修勾无害幽灵x完美无缺学生会长

*非原作向,大量私设捏造ooc以及非原作年龄差的设定

**有关于一些灵异现象的便于剧情发展的胡扯设定。

*因为种种原因总之不是个很长的故事,可能节奏会有些快。

*阅读量6k5,感谢阅读。

——“夏天早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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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吗?

逢坂壮五偶尔会思考人死后的去向。

从略显迷信的天国到某种牵扯上量子力学或是磁场的高深理论,再把所有神鬼莫测的传说和科学知识混在一起,最后没来由地联系上夜空里反复闪烁着的那些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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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逢坂壮五站在天台正中央,望着远处的星星,反复理了又理自己这说的上混乱的思绪,想了许久也没能想起自己怎么从堆满工作的学生会室走了上来。

现在是将将迈入夏天的七月初,初夏的星空总是混杂着点梦幻的色彩,远处都市高楼的霓虹灯光也映满天幕,靛青色的天幕染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紫色,是一场夏夜里最盛大的梦。

他突然想将天际那抹颜色下闪闪发光的星点看得更清楚些,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向天台边缘,在距离天台只有一步之遥时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说不上非常安全,他只需要微微探出身子就能看到天台正下方的那座漂亮喷泉。

整座学校正在缓慢断开夜晚的无用供电,只剩下喷泉周围几盏算不上明亮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让喷泉跃动的水滴看起来就像一地的流金,让这个夜晚更加像是一场难以醒来的美梦。

但逢坂壮五长久地沉默着,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几盏灯闪烁了好几下,最后和因为断开了供电而水声渐微的那座喷泉一起在无边的黑夜里沉寂下去。

连星星都不会倒映在这一小潭安静的死水里。

逢坂壮五叹了口气,终于像对着什么无形的、束缚着他的东西妥协认了输,转过身去。

"……站得那么近的话,会掉下去的吧?”

突然响起的声音有着带着少年气的上扬音调,本该空无一人的天台上突然多出了一道人影,在初夏夜晚温凉如水的月光里显出近似于半透明的观感。

逢坂壮五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踉跄地在天台边缘绊了一下。

这天台本就不打算设计成让学生可以随意游玩的地方,周围不说那根本不存在的护栏,连灰粉砌就的墙体都才将将够着了逢坂壮五的大腿,他瞬间失去了平衡,往后狠狠坠了下去。

耳畔一下炸开呼啸的急速风声,他衣兜里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飘飞出去,在半空中如同蝴蝶一样轻盈地振翅,带着上面画着的几行音符在风里离他越来越远。逢坂壮五看着那张乐谱渐渐远去,也看见天幕中央的那弯月亮缓缓躲进了厚重的云层里,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分外灰暗。

他听到耳畔有轻轻的水流声响——那座喷泉的供电还没完全断开。他没来由地想了想自己接下来的结局,把对死后去向的思考又迅速过了一遍,最后轻轻闭上眼睛。

……我要变成星星了么?

但他没有变成星星,也没有什么掉进水里或是肢体狠狠撞上坚硬地面的痛感。

就像一阵风偶然吹过一样,他只是掉进了一个不带什么温度的怀抱里。

他做好准备接受疼痛的大脑神经猛地一松,一种后知后觉的对死亡的恐惧袭上来,四肢百骸一瞬间都失去了力气,他下意识想抓牢唯一可作为凭依的这怀抱的主人,但与生俱来的克制本能让他抬起的手顿在半空,最后颤抖着用力将指尖掐进掌心。

月光适时随着云层的移动照了过来,他看清这是个看起来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青色的头发略长,耳旁的发梢微微上翘,和下垂的眼角搭配在一起总让人想起某种乖训又帅气的大型犬。

少年身上穿着一件不合时宜的秋季外套,胸前挂着的姓名牌用孩子气的字体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名字和年级。逢坂壮五没看太清楚,只看清作为姓氏尤其大写的“四叶”二字。

逢坂壮五竭力平稳了下呼吸,下意识摆出一本正经又让人挑不出错的完美表情来:“四叶くん,非学生会成员在学校停留到这个时间的话,是违反校规的。”

少年倒是怔愣地看他一眼,好像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样一番话,随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把他放下坐在喷泉边沿,蹲下身眉眼弯弯地看向他。

逢坂壮五微微皱了下眉,少年的眼睛实在是太过于干净,在皎白的月光下更是像透亮见底的两池清潭,这样注视着他总让他有些想躲开。

“我啊,叫做四叶环,是个幽灵哦!”少年认真地自我介绍着,甚至幼稚地比划了个吓人的动作,“你是第一个能看到我的人哎,都不会害怕的么?”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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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坂壮五,十六岁,在放暑假前的初夏遇见了一位幽灵。

逢坂壮五坐了好几分钟,直到幽灵先生的自我介绍已经开始说到家里有个非常可爱的妹妹,他才反应过来,迟疑着出了声:“那个,四叶くん?”

“怎么了?对了!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逢坂壮五一时间又忘掉了自己想说些什么,只能也认真介绍起自己。四叶环一边听一边认真地点点头,笑着道:“名字叫壮五的话,那我可以叫你そ-ちゃん吗?”

逢坂壮五不能习惯这样过分亲昵的称呼,想了个有些生硬的理由:“你的校服还是中学部的吧?那应该叫我学长才对。”

四叶环明显完全不想在意这些,名为「真麻烦」的心情全都表现在了脸上,撇了撇嘴。

趁着他安静的空隙,逢坂壮五偷偷打量着他。如四叶环所说的那样,他的的确确是个幽灵,从胸部往下的身体全都呈现一种微妙的半透明质感,脸上也没什么血色。但他本人却又并不像个幽灵,至少他不够可怕——甚至在逢坂壮五眼里总有种类似于小狗的观感——而且刚才到底为什么能把自己抱在他怀里也是个待解释的难题。

逢坂壮五想到某个有些亲昵的动词,下意识摇了摇头,纠正自己将这正直的救人行为定义为公主抱的低劣思想。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奇怪理由。

虽说四叶环看起来是个中学部的学弟,但既然是幽灵,说不定也会比他年纪还大的吧?

他自己沉浸在这奇妙的思绪里,四叶环却突然出了声。

“……那我叫你小壮学长好了。”他骄傲地宣布,“完全是超棒的取名方式嘛!”

这是个什么奇怪的称呼?!逢坂壮五甚至突然有些想笑,这位幽灵先生实在不是个常规认知里的幽灵。

四叶环决定好这个伟大的称呼后,突然牵住了逢坂壮五的手。幽灵的体温和肌肤触感都可以说是约等于不存在,逢坂壮五感觉自己就像指尖绕了一缕夏夜的清风。

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行为的意义,四叶环就无比认真地注视着他,郑重道:“小壮学长,刚刚是我救了你的话……请给我买国王布丁当作供品吧。”

逢坂壮五可以说是个完美无缺的学生,成绩优异、相貌出众、爱好高雅,作为学生会长也总是把工作揽到自己身上。于是这一完美形象在外人眼里更是日益深化,让他无时无刻不活得像个精准漂亮的人偶。

但他从16岁那年的夏天起有了个不太完美的爱好——每天都要购买几瓶口味甜腻的国王布丁。

某位幽灵先生用不知什么原理的方法把他从粉身碎骨的结局前救了下来,最后只拿这救命之恩换了两年份的免费布丁。逢坂壮五听过不少幽灵未实现心愿而停留在人世的故事,打探了几次对方的心愿,最后也只得到「想吃布丁」这一简单粗暴的要求。

难道他的愿望真的就是吃很久很久的国王布丁么?第一次买来国王布丁的逢坂壮五自己尝了尝,评价是有些太甜。

逢坂壮五总之是开始了自己漫长的幽灵投喂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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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坂壮五锁上学生会室的门,拿上布丁轻车熟路地走上通往天台的楼梯,打开那扇钥匙几乎只由他自己保管的门。

穿着万年不变的秋季校服外套的少年坐在天台边上,透过他半透明的身躯能看到远处灿烂的青色夜空与闪烁的霓虹灯光。

逢坂壮五朝他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将一瓶带着水汽的布丁揭开,用小勺子吃了起来。

“唉——!”四叶环猛地转过身,“小壮学长竟然偷吃我的布丁!”

他的性格实在太像是一只会撒娇的大型犬类,逢坂壮五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放弃对他的捉弄:“可环くん不是一直说如果我没买到新的夏季口味的话,就不愿意吃吗?现在还没有到盛夏,还买不到呢。”

四叶环撇着嘴看他:“因为对我而言,夏天早就结束了啊。”

逢坂壮五抓住勺子的手微微一顿,他微微低垂着眼睛,注视着玻璃瓶身上那只面无表情的国王布丁。带着一种微妙的私心,他其实不太喜欢认识到四叶环并非人类、且时间早已停止了流动的这件事。

“就像我的这件外套一样,从我出现在这里开始啊,我就只记得秋天了。”四叶环自己倒对他的这份心情毫无察觉,“可能我刚好死-在夏天之后吧。所以度过的每一年夏天都会变得毫无印象……对于去年夏天,我也只记得遇到了小壮这件事。不管是夏天的温度、夏天的夜晚还是什么别的东西,都没法记住。”

逢坂壮五没有再说些什么,用献上供品的方式把一瓶全新的布丁送到四叶环所在的那个世界,和他并肩坐在天台边上看着天际的霓虹灯亮了又暗。远处有栋新修的大楼墙面上挂了一面巨大的电子屏幕,反复播放着夏日祭典的宣传影片,在高楼间绽放一朵朵盛大华丽的烟花。

“不过啊,因为遇到了小壮,所以我的夏天就是小壮的样子。”四叶环突然道,“记不住夏天又没什么好难过的,只要还记得你就好啦。”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小壮的时候,小壮身上掉出来的那首歌哦。”

“如果你一直都愿意听我唱你的歌的话,我也会一直记得你的歌的。”

四叶环轻声道。

完美无缺的逢坂同学还有一个不太完美的爱好:写一些不够完美的歌,藏在不能示之于人的角落里。

但他也有一个不够完美的幽灵先生会在无人知晓的温柔夜晚把那些歌唱给他听。

盛夏到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逢坂壮五直到在便利店的柜子里看到那瓶夏日限定口味布丁时才意识到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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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叶环照例坐在天台边上,嘴里含着吃布丁用的小勺子,认真地看着远处循环播放着的夏日祭典的宣传片。

他突然问道:“小壮已经是高二生了对吧?”

逢坂壮五轻轻嗯了声作为回应,并纠正他的称呼:“所以我确实是小壮学长了没错。环くん至少要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超棒称呼吧?”

四叶环仰起头看着微微泛青的夜空,青色的眼眸里不知盛了些什么情绪。

“小壮知道夏天的烟火长什么样吗?”他伸出手在空中张开五指,好像满天星河都能顺着指缝流淌下来,“我完全不知道哎……难道这就是我的心愿吗?”

他或许离开得太早了,在人生最灿烂美好的少年时代成为了一只没法离开学校的孤独的幽灵。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记住就被迫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能把一个误打误撞闯进他世界的路过的家伙当作是夏天的表征。

“小壮已经是高二生的话,明年就会毕业了吧?”四叶环道,“这样的话,明年的夏天就不会再来找我了。”

如纱的月光软软地从夜空中垂下来,他半透明的躯体在月光下更是近乎完全透明,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在逢坂壮五的视线里。

”那再以后的话……我的夏天就真的结束了吧?”

逢坂壮五的心口略微发闷。他少有朋友,更少有能接受他一切不完美的朋友,所以四叶环在他眼中是个毋庸置疑的特殊存在。但四叶环只能是一个留不下痕迹和记忆的幽灵先生,好像就算逢坂壮五费尽力气、想尽办法也没法留下他。

“不会的。”逢坂壮五突然道,“环くん想要看看烟火吗?”

他认真地开始思考起来:“如果是夏日祭典的那天的话,在学校这里也是能看见烟火的。我那天也可以想办法进到学校里来,还可以带上很多的限定国王布丁……”

“所以,你的夏天不会结束的。”

至少我想让你能记住一场烟火。

四叶环怔愣着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看清他眼底不容置疑的坚定,才彻底确信这不是说出来哄他开心的谎言。

他突然听见了夏蝉尖锐的振翅声响,夏夜带着潮湿气息的风也扑面而来,带着夏日久违的湿热温度,淹没了他一颗干涸在寒凉的秋季的心脏。

“好。”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夏日祭典的那天,逢坂家却办了场宴会。时间和那场盛大的祭典完全重合,选址的酒店刚好能把最盛大的烟花都收入眼中。

逢坂家的孩子从来不只是他们自己,而是代表着这个姓氏乃至于整个家族的关键存在。逢坂壮五在这场华丽得如同云端梦境的宴会上找不到任何机会离开,端着一杯没有酒精含量的果汁饮料在人群里游走,被一群又一群他或许根本没记住面孔的陌生人围着反复说些并非真心的赞美。

挂在墙上的时钟指针缓慢地走动着,一点点接近祭典烟火升空的时间。

逢坂壮五带着完美的笑容听着那些令人生厌的虚假夸辞,一点点朝着出口走过去。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的儿子壮五,正式在大家面前露个面吧。”

父亲的声音突然响起,全场的视线都投向了尚且带着完美笑容的逢坂壮五。无数投来的目光甚至更像是有形化的利刃,把逢坂壮五真实的内里洞穿得鲜血淋漓,最后把他钉死在名为完美的绞刑架上,被所有名为爱的虚假期待化作的绳索绞住咽喉。

逢坂壮五迎着父亲期待的目光走上前去,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站在操偶师的旁边演出最完美无缺的自己。

他依旧端着那杯完全没碰过的果汁。这应当是一种特殊调制的类酒饮品,深邃的紫色在灯光照射下透出一丝明亮的青色,似乎只一抹就点亮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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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坂壮五赶回学校的时候,天际的烟火已经到了尾声。

再盛大的烟火大会也有终幕的时候。逢坂壮五用最快的速度跑上天台,还能隐约听见远处逐渐变得稀疏的烟花声响。

逢坂壮五推开那扇熟悉的天台门,四叶环依旧坐在天台边缘,身边放着一瓶他昨晚带来的国王布丁。他的身躯似乎变得比过去更加透明了许多,能透过他的身体看见远处天际连成一片的霓虹灯与夏夜繁多的星河。

“学长……小壮学长。”青色头发的少年微微弯着眼眉看他,声音温柔得像怕惊醒了一场梦,“夏天,就要结束了哦。”

盛大的最后一簇烟火一瞬间在四叶环身后的空中炸开,层层叠叠的烟火花蕊缓缓舒张开,由紫色缓慢地转成了青色,最后完美地融进这曼妙美丽的、紫青色的夜空里。

四叶环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缓慢地展开,借身后烟火放出的光芒里照亮纸上的一段不够完美的乐谱。这位说着想记住烟火模样的幽灵先生却完全不打算分一丝注意力给身后那片美丽到动人心魄的烟火,垂着眼睛轻声哼出逢坂壮五一年前写下的幼稚曲调。

他自己配了几句词,一边唱着一边走向逢坂壮五。逢坂壮五这时才恍然发现,他的幽灵先生似乎长高了。

的确是长高了些,幽灵先生一直保持着中学生的模样,甚至面孔都还带着稚嫩的气息,更是比逢坂壮五略矮了半个脑袋。但当他此时走到逢坂壮五身前时,他却可以垂着眸子看进逢坂壮五的眼底。

「はじまりはそんな Summer night」

『是那个夏夜的开始。』*注

逢坂壮五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砰砰作响的心跳意味着什么了。

四叶环把那张乐谱交到他手里,这次他却感受到了一丝温度,就像有实体的手指轻轻擦过了他的指尖,带起一阵如静电般的战栗。

他恍惚想起他们相遇的那一天。他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走上了这不对学生开放的天台——因为他当时其实真的想过要从这里一跃而下,最好摔进那座漂亮的水池里,变成一颗掉进水里的星星。

他没有变成水里的星星,却遇到了一颗自己的星星。

他又想起过去他们相处的那些夜晚,从那些五花八门的布丁口味想到四叶环曾经给他唱过的所有的歌,终于不得不承认,原来并不是环くん需要这些简单又无聊的陪伴,需要拯救的其实是他自己。

四叶环的声音好像也随着这神奇的身高增长变得成熟了不少,褪去了过分稚嫩的音色,留下的还是他微微上扬的犬科系语调和少年意气。他的发梢染上身后烟火的紫色光彩,在空气里呈现出半透明的堇色。

“小壮一直是个麻烦的人。强调规定、重视法则,连我每天吃了多少个布丁都要特别在意……还特别在乎学长的称呼。”

“但是,我很喜欢被小壮这样在意着。想一直唱着小壮的歌,也想一直都能让你听到我的歌声。”

少年人的感情有时并不需要理解得太清楚,仅仅只是在意识到的那一刻起,这份喜欢就已经燎原了。

他抓住逢坂壮五的手,近乎实质的触感与陌生的体温让逢坂壮五一时忘了呼吸,手里那张白色的乐谱被揉乱了,只留下边角如同蝴蝶的羽翼舒展开,在两人越发靠近的距离间随着夏风轻轻扇动。

逢坂壮五甚至紧张得闭上了眼,他其实也只能靠猜测来揣度四叶环下一步的动作,凭感觉猜测这是个即将落下的吻。

“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但四叶环只是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声音带着一丝微妙的委屈,“小壮不要忘记我。”

我的愿望其实很简单,不是吃很久很久的国王布丁,也不是记住一个描述不完的季节。

我只是想要你可以一直看着我。

烟火落幕,最后一点光彩都消散在了夜空里。逢坂壮五脱力地坐到地上,夜风还在温柔地吹拂,他却再也看不到属于他的幽灵先生了。

“逢坂,你真的要转去学音乐吗?你家里人会同意吗?”

白发的青年把一只用手写乐谱折成的蝴蝶放进手帐夹层,收拾好最后一点行李,朝室友微微一笑:“不会同意的。但……我想要一直有人能唱我的歌,听到我的声音。”

“抱歉,我这话有点太过理想化了吧?”

室友摇摇头,也露出一个笑:“理想化的你总比完美化的你更帅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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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坂壮五在音乐系上课的第一个学期,恰逢新生报到的时候。

新生报到处莫名挤了不少的人,好像是围着某个特别的新生。逢坂壮五路过时偶然听了听,发现围观的人大多表示是那位新生有些过分帅气,就像杂志上闪闪发光的偶像一样。

逢坂壮五对此也很感兴趣,但他更在乎自己即将开始的课程。他笑着摇摇头,径直往前走去。

“小壮——学长。”

拖长的尾音、微微上扬的语调。

逢坂壮五恍然回过身去,撞进一双如同淡青色湖泊的眼眸里。

少年比他记忆中更清瘦、也更高了些,眼底还是一样闪着温柔又热烈的光:“夏天结束了哦。”

开学季自然是秋天。

树叶还没来得及变得金黄,带着夏日未褪的那点绿意在枝头随着微凉的风轻轻摇晃,沙沙的轻响如同电影终幕时安静的背景音。

眼眶被干涩的风都吹得带上了些许湿意,逢坂壮五略微低下头轻笑了一声。

“夏天早就结束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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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摘自AAA歌曲《微风徐徐的夏日记忆》

③【05:00|随鸽(lof&wb@Tabasco王様脆皮鸽肉饭)】

④【14:00|楂奇(lof@养老人zq)】(代发)

⑤【13:00|九奈(lof@渊奈绪)】(代发)

关于掰方糕的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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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叶环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比如他有一天在壮五说给他一个布丁当奖励时,他却破天荒的对逢坂壮五说。“so酱,我想吃雪糕。”

 壮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环不想吃布丁而是想吃雪糕,但还是去冰箱里给他拿了一个,环看到壮五手中的雪糕后皱起了眉头,接过壮五手中的雪糕后自己去冰箱里翻箱倒柜的找了一会儿后,抬头看着壮五说:“so酱,这里没有我想要的那种。”

既然是给环的奖励当然就不能轻易食言,再加上冰箱里的雪糕也差不多要空了,于是壮五出门去采购回来了一大堆雪糕,把雪糕搬回宿舍时,正巧被环看到了,壮五看着环笑着说到:“环,来选一个你喜欢的。”环又去那个大袋子里左翻右翻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那种,翻得时间久了点壮五的表情显得更加失望了,“果然,环还是不喜欢吗……”

“没有啦so酱!我是在想。啊!这两个我选哪个味道的好呢?”于是举起了两个雪糕给so酱看。

壮五松了一口气后笑着说到:“既然喜欢的话,就都给环吃好不好?”

“好!那我就都吃掉吧!——”环如是说到。

回到宿舍后————————

“呃啊!so酱都不看短视频的吗!他怎么根本猜不到我想要什么啊!早知道当时就不闹着要吃雪糕好了。害。”

环愁啊,他想不到什么能顺理成章的买雪糕的条件了,于是他决定亲自出马,“在明天跟小壮一起出去拍东西的时候自己偷偷买一个!小壮也不能把它送回去,这样我就可以跟小壮一起吃一个方糕啦!”环想到

第二天——————————

环今天难得没有赖床而是提前了五分钟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可以准备出发了。这让壮五感到很意外。

“环,你今天真棒啊!”

“那是当然啦,谢谢小壮!”

到了指定的拍摄地点之后,环就锁定了周围的便利店“呦西!拍摄之后就去买!”不过拍摄过程中却出现了一些小插曲导致拍摄时间延长了不少,等到彻底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两位辛苦了,今天的拍摄不小心出了问题,耽误了两位的时间实在是非常抱歉,为了表示歉意,我们主办方决定请两位去吃顿晚饭,两位意见如何?”

“不想去。”环小声嘀咕着。“但是小壮一定会说要去的吧,今天看来是又买不上了。”

“不好意思,今天我们还有点事儿得先回去了。多谢好意了”心情正在低谷的环听到壮五这么说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小壮这次竟然考虑了我的想法吗?!」

 「实际壮五内心:晚上还有一个活动要排练呢。去了就没时间了,那就只能拒绝了吧。」

收拾好了准备回宿舍时,环突然说到:“小壮,我们去便利店吧好不好?”

“诶——怎么,突然想起来去便利店?”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说到“环,今天已经不可以再吃布丁了哦,今天你已经吃了三个了。”

“不是啦小壮!我才不是想去买布丁!陪我去便利店吧好不好~”

禁不住环软磨硬泡的壮五还是陪着去了便利店,环说了一句“小壮!你在这里等我啊!”就兴冲冲的走进了便利店。不到几分钟,就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方糕走了出来。

“呐!小壮!”

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方糕,壮五说:“诶,环,这是给我的吗,不过我不爱吃甜食,还是环自己吃吧。”

“不行,这个是一定要跟小壮分着吃的。”看着环执意的神情,壮五还是不明不白的掰下来了一块。

看着环变得开心的表情壮五也开心了起来。“谢谢环——还有什么要买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回去吧。”

“好——!我们回去吧!”

环看着壮五的背影想到:

这个夏天,跟我喜欢的人一起掰了方糕。下一个夏天。我们也要一起。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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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04:05|菌仔(wb@磨咕的咕是杏鲍菇的菇)】
原链接:【环壮】迷鸟
一篇45的,拟鸟(?)向……小童话?


​​在地球的某一处角落里,有一片广袤无垠,水草丰茂的滩涂湿地。形形色色大小各异的鸟们飞来,充沛茂密的水草与柔软潮湿的软泥提供了栖息地,水中那如星星一般不可胜数的鱼虾也成了捕食者们赖以为生的可口粮食。这片湿地成为了众多鸟儿们选择的栖息地,而逢坂家,也是这群鸟儿中的一份子。凭借着“鸟”口优势,逢坂一族很快发展壮大,他们占据了湿地中最佳的筑巢地点,包圆了整片水域里鱼虾最为丰饶的水洼,成为了湿地中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而逢坂壮五,正是逢坂家大长老的小儿子。


在万众瞩目下长大的壮五有着细长的脖颈与纤美的长腿,白羽如雪,些微的紫色在羽间晕开成片,在阳光照耀下宛如闪着光的瓷色琉璃,头顶两根淡紫色的冠羽微微翘起,如同王子的头饰。长老对他的小儿子非常满意,将他当做自己的接班人精心培养,壮五也没让鸟失望,鸣声舞蹈飞行捕猎样样精通。长此以往,壮五长大后定能接过父亲手中权利的交椅,坐上湿地里最上乘的宝座,照理来说是这样的。


但不知是受的教育太好开阔了眼界拓宽了心灵,还是因自幼吃的鱼虾都比其他鸟大上一倍导致营养过剩,壮五想要的生活从来便不是长老所希望的样子。

在逢坂家的长辈们眼里看来,正经雄鸟长大之后就应该“广撒网,多播种”,为扩大种群个体数量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而壮五喜欢抓鱼,比起繁衍后代他更喜欢抓鱼。

他享受用双眼瞄准猎物,并用自己的喙一个猛子将猎物抓起的瞬间。清澈的水流让他舒畅,成功时的成就感都让他兴奋得将胸前的饰羽一根根炸开。但家里其他的鸟儿们并不认同,他们无法理解壮五对抓鱼投入的爱:捕鱼而已,都是下等鸟干的玩意儿,上等鸟只要等着他们的进贡便可,正经鸟谁干这个。所以当得知壮五想要离开家,靠抓鱼闯出一番天地之时,长老气得鸟毛都快着了。


长老也曾苦口婆心:壮五,繁衍是大计,好好的雄鸟不想着为家族开枝散叶,成何体统。

奈何壮五不听:可是,父亲……我喜欢抓鱼,我爱抓鱼,这是我的梦想……

长老勃然大怒:闭嘴!逆子!梦想能当饭吃吗?你若再坚持你那无用的梦想,就给我滚出这个家里,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长老本以为来自家族的威胁能唬住自己不听管教的儿子,让他迷途知返,可惜他忘了打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壮五自带着领头鸟的气魄。他简单地收拾了行囊,告别了父母,离开了逢坂家族的势力范围。


也正因为如此,他和另一只鸟相遇了。


他们的相遇充满了机缘巧合下的意外:他本盯上了一尾灵活的鱼,正要趁它短暂停歇时发动猛攻,然而叮的一声,一股卷着冲击的力道袭来,鸟喙上顿时传来了截然不同的触感。壮五被撞得朝后踉跄了几步,抬起头晃了晃仍有些发麻的嘴,发现身前一只从未见过的大个子鸟正闭着眼睛直摇头,冠毛沾了水湿漉漉地贴在头上,粉色的喙上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

“抱歉,是我的疏忽。”壮五率先道歉。

而那只高大的、欣长的、披着烟蓝色羽毛的好看鸟儿,在缓过劲后张开了他那在壮五看来仿佛能遮蔽住半片阳光的硕大臂展,仿佛在确认身体情况一般地蹦跳着扇了扇:“还能跳,所以没关系。”他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落在壮五跟前,“只是,鱼跑了,我们都没有抓到,要怎么办?”

怎么办……是在向我讨要赔偿吗?

还在思索着是否应该将自己今天的收成分给对方一半时,那鸟却仿佛并没在等待壮五的回复一般自顾自开口:“既然都这样了,为了防止再出意外,我就和你一起行动吧。”

壮五便同这只名为四叶环的大个子鸟儿组起了队。


他们在湿地的一角争取到了一片小水洼,就这么住了下来。两只鸟在生活中经常拌嘴,壮五好干净,巢穴内整洁得一根多余的羽毛也挑不出来;而环却对此并不讲究,泥印将用来保暖的绒羽弄脏也是常事,草梗与枯叶也随处可见,甚至还混杂着头天傍晚落下的鱼刺。壮五曾对此颇有微词,也只能落得对方一句“小壮好烦”的回复。直到壮五再也无法忍耐,支起翅膀鼓着身子,伸长脖子在环身后将他啄得满地跑时,对方才会哭丧着脸,在壮五的监督下一点点将两人共同的巢拾掇干净。

像是带着一个让人不省心的孩子,壮五叹气。

不过生活也并非都是烦恼。虽然从未有过和其他水鸟一同捕鱼的经验,壮五却吃惊地发现他和环配合得出乎意料地顺畅:环会凭借着他体格上的优势,一边呼扇翅膀,一边用长腿用力搅浑水面。晕头转向的鱼儿不堪其扰,在污水中迷茫不已时,便被在一旁候着的壮五瞅准时机逐个击破。一边正面骚扰,一边攻其不备,一天下来的收获竟能让两只鸟在填饱肚子之外颇有空余。

虽说彼此习惯不同,也有很多让自己不省心的地方,但也多亏了环,让自己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再度前进了一步。

壮五打从心底里感谢他。


他也曾同环讲过他的梦想——抓到更多又大又好的鱼的梦想。那是一次属于闲聊的午后,一大一小两只鸟窝在他们的巢穴旁,话题不受控制地滑到了彼此身上。壮五缩着脖子,缓慢地眨着眼睛,下定决心一般地说出了属于自己的“秘密”。

他做好了被对方嘲笑的准备,耳旁甚至都已经响起了他历来听惯了的,叽叽喳喳的嘲讽与挖苦,却没想到对方只是点了点头,长长的脖子轻轻晃了晃,眯起眼睛说:“这不是很厉害嘛。”

壮五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像是饿了太久突然被扔给了两尾磷虾,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头望着对方,结结巴巴地说出那些深埋在记忆中的话:“但、但是,这不应该是一件不务正业的事……”

“那又怎么样,反正也不会饿死不是吗。”环抖了抖自己收拢的翅膀,太阳下能清晰可见地看到尘埃们摇曳的舞姿,“这是小壮的生活,当然要随小壮喜欢吧?”

“而且抓鱼这种事,很好玩的吧?我也很喜欢抓鱼的。”

阳光下环的轮廓被勾勒出了一圈金色的边,同他烟蓝色的羽毛一起扎进了壮五的胸口。


在那之后,壮五眼里的世界不知不觉间发生了一些改变。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在捕猎时追逐环的身影。环的身形高大,翅膀张开时带着一股巨浪一般的气势,松散的眼神也会一下子变得锐利无比,浅蓝色的眸子宛如盛夏海滨清澈见底的水面,惹得壮五根本挪不开视线。捉到的鱼会优先让自己挑选,在滩涂散步时会配合自己的步长放慢步调,偶尔玩心起了,还会飞上天空,眨眼间再度落回自己眼前,展着翅膀翘着尾羽炫耀新学会的降落姿势。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壮五觉得环又帅气又可爱。

可爱到就连掺杂着些许鱼骨头的巢穴也一并变得顺眼了起来。

心脏在胸腔中剧烈地搏动,一切来自对方的好意都让壮五有些喜不自胜。他学着更适合环的交流方式,曾经两日一吵的拌嘴也已经不复存在,连带着彼此间的配合也更上了一层台阶。抓到的鱼已经富足到两天的存粮还有余,壮五在环的帮助下,在巢穴附近引出了一道小水洼,将囤下的鱼虾放了进去。

“这就是小壮的梦想,对吧?”环站在壮五身边,侧过头,用头顶拱了拱对方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壮五希望这种生活能一辈子持续下去。


作为一只性成熟的出色雄鸟,壮五自然明白自己这股莫名冒出的心情意味着什么。

草长莺飞,湿地中的鸟儿们都随着时令蠢蠢欲动,壮五也是如此。头顶的两搓冠羽变得纤长,羽毛中的紫色越发鲜艳,连带着胸背处都长出了好几撮飘飘欲仙的繁殖羽。而环似乎仍旧是那副老样子,整齐浓密的羽毛仍旧是如同破晓时分的天空一般的蓝,尾羽长而直,威风凛凛地坠在身后。

两只气宇轩昂的未婚配雄鸟自然是吸引了一大批雌鸟的青睐,不说壮五,就连环的身后也时常跟着好几只花枝招展的雌鸟。而环却像是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一般地对前来献殷勤的雌鸟们无动于衷,依然整日跟在壮五身后转悠,大长腿迈着欢快的步子,摇头晃脑的,羽毛抖得比谁都欢腾。壮五也曾暗戳戳地收敛着心思,试探地问环是否有了心仪的对象。而原本还兴高采烈的环,在听闻壮五的疑问之后,肉眼可见地焉了下来,恹恹地回了一句“没兴趣”,便再没反应。

既然还没有心仪的对象,那我说不定能有机会呢。壮五暗叹。

他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将羽毛打理得根根分明,将环叫去了两人常呆的滩涂上,在夕阳的映照下,轻轻抖动翅膀,羞涩而坚定地张开身子,冲对方展示着自己姣好的羽毛。


环只是呆呆地看着,眨了眨眼睛:“小壮,你这是……在做什么?”

壮五一愣:“难道说我的表现还不够明显么?”他歪了歪头,在脑内进行了一番自我批判后,将翅膀撑得更大更明显,继而补充道:“当然,如果环君不乐意的话……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接受的。”

“不乐意?什么不乐意……”环晃了晃脑袋,眼神突然一亮:“难道说!小壮你这是,在求偶?跟我?!”

“没错,我正有此意。是我哪里做得不够标准吗?”

“小壮你这个笨蛋!”环突然气急地扑棱着,绒毛扇得满天乱飞,“明明之前从没有回过应我,我还以为铁定没戏了,怎么现在突然又可以了!”

“回应是……?我有什么需要回应的事情吗?”

“有啊!我都已经围着你跳了五天的舞了,小壮你不是都一直装作没看到嘛!”

“跳舞是……难道说,环君你的那些行为,也是求偶的意思?”

两只鸟便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站在滩涂地上相互瞪视了良久。


他们四处搜罗了新鲜的枯枝与落叶,将没能翻新的巢穴从里到外整修了一遍。壮五将绒毛与苔藓垫在巢穴里,环从远方飞回,嘴里叼着不知从何处寻得的淡紫色的花。他们在月光下相互依偎,长颈摩挲,环展开翅膀,借力飞上了壮五的后背,长爪努力在他背上站稳,抵着他的头,小心而虔诚的将彼此的泄殖腔吻在了一起。

壮五趴在巢内,默许着环的动作,感慨道:“可惜我们都是雄鸟,注定是不会有属于我们的蛋了。”

环:“小壮想要孵蛋吗?我可以去隔壁鸟的巢里偷偷拿几个,反正他们也下得多。”

壮五连忙赶在环说干就干的气势生效前一把揪住了他。


结为伴侣之后的日子似乎也没有多大变化,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捕鱼,戏水,游走在滩涂之上,偎依在草丛间。他同环讲了更多关于自己的事:自己的家族,家族的期许,周围人的期待与自己对家族的背叛;他也听环讲了许多他的事:一只自幼离群的鸟,误打误撞来到了这片湿地中逐渐长大。

“那如果有一天,环君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族群,会同他们回去吗?”壮五问他。

环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从小就没有了家人,是小壮给了我新的家。我只想和小壮一起抓一辈子的鱼。”


然而世事总是难料。湿地迎来了一大群打南边飞来的客人。他们体格高大,长长的翼展张开仿佛能遮天蔽日,纤长的细腿扎在水中如一丛丛粗壮的芦苇。他们是从南边飞来的候鸟,形态特征和环一模一样。


壮五忘不了他和环一起去拜访他们暂时的新邻居时环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憧憬,向往,又像是不愿让自己察觉到似的将它们通通埋藏在名为友善的面具之下。壮五如同被反剪住了翅膀,略带局促地打听着候鸟们的状况,得知他们的族群中并没有遗失的小孩之后,悄悄地松了口气。

“不过这位小哥看样子的确是候鸟没错,如果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可以同你说。”热心的领头大叔勾住了环的肩,壮五带着妥善而体贴的笑容,退去远处让出空间供环同对方交谈,然而心中那丝隐隐的不安却如同钩子似的吊着他的喉管,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不大的鱼卡住了食道一般无法下咽。


环很快回到了壮五身边。他没有选择跟着候鸟一同生活,而是仍旧选择陪在壮五的身边,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只是,偶尔在临睡前,环会兴冲冲地同壮五说起候鸟们同他说过的风景:鳞次栉比的大树,一望无垠的海面,无穷无尽的食物,和裹挟着热浪与湿意的风。

他还同壮五说,在候鸟们旅途的终点,有一棵直冲云霄的大树,鸟儿们会在那棵树上挑选出最独特、最美丽的枝条,摘下它,衔着它返程,送给自己的另一半。环说起这些故事的时候眼神总是亮亮的,他凝视着壮五的视线,说如果有这个机会,他也想将那棵树上的枝条摘下来,带回给壮五,而壮五也只是微笑着,说着“我很期待”,再没有其他表示。

他知道环迟早有一天会要走。这个预兆在很久之前便已然显露:虽然晚上仍会回到彼此的巢穴,但白天时的环经常会失踪那么一小会儿;他展翅的频率也变得越来越高,空中经常出现他翱翔的身影。但既然对方没有同自己说起过他的愿望和梦想,那么壮五也选择不去捅破这层早已沾了水的窗户纸。

他在等待,等待环做出选择,并相信自己,将一切和盘托出的那一天。


可惜他最终没有等来环的一声交代。路过的鸟雀叽叽喳喳,呱噪地聊着在湿地中生长的那只候鸟的八卦飞向了远方,在风的帮助下,壮五捕捉到了“环要飞走啦”的关键词。他猛地振翅,三两下追上落地的鸟雀,喘着气询问八卦的细节,比他小上好几个头的小鸟们颤悠悠地,一股脑将她们知道的消息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出来。

我们也是听候鸟们说的,他们说环这次会跟着他们飞回南方,去看看属于候鸟的世界。

他们还说,如果环喜欢的话,就不会再回来了。

壮五收起了翅膀,全身的羽毛像是被淋了一盆冷水一般紧紧贴在身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天晚上,壮五第一次没有回巢。他扇着翅膀,飞向了逢坂家的地界,站在远处遥遥地看着自己长大的地方。

他想要冷静地揣摩自己此刻的心境,但脑子如同糨糊一般一团乱麻,“环要飞走了”的消息如同一口倒扣在他头顶的巨钟,回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共振,吵得他几欲抓狂。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努力按捺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拿出了仿佛要将一团被软泥糊住的羽毛梳理整齐的架势,一寸一寸地收拾着自己的心情。

环寻得自己真正的梦想固然是一件好事,但,为什么要是迁徙呢?迁徙时可能发生的不确定性实在太多,一个不留神就有丢掉性命的可能。万一他被其他掠食者捕获呢,万一他被卷入风暴呢,万一他体力不支落入大海呢,万一他走散再也找不回路了呢?

再万一,他回到了属于他的族群,认识了其他心仪的雌鸟,不愿再回来了呢。

壮五闭紧双眼,像是溺水一般地大口喘着气。

环是自己的爱人,他深知在追求梦想的路上有爱人的支持是多么重要的事,但眼下的自己却变成了最不愿成为的样子。

眼前浮现出了父亲痛心疾首的脸,心脏处熟悉又陌生的绞痛感也随之而来,壮五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耻。


晚风送来了一阵振翅声,随着一声悠长的“小壮”的呼唤,壮五猛不丁地被一股力道掀翻在地。环压在他的身上,表情慌乱,浑身的羽毛乱七八糟,朝着各个方向突兀地支着。他将信将疑地用翅膀确认着壮五的面庞,在迎上对方惊诧中带有些困惑的眼神后,瞬间涌起了怒意。

“小壮!”他低声鸣叫着,气得用喙直啄壮五的头,“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跑掉!”

“我一直在家里等你,但你却一直不回来!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讲地就消失不见!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

头顶遭受着暴风骤雨般的攻击,虽说力道不大,但心中横生的委屈伴着头顶的触痛一股脑涌上了壮五的胸腔。他用力挣开环的桎梏,红着眼角大声质问:“为什么不跟我说?环君你的决定为什么不和我说?!”

环像是被掐住了脖颈一般当场愣在原地。

“我是你的爱人,你的伴侣不是吗,那么,你如此重大的决定,为什么要瞒着我?我没办法取得你的信任吗?”

“我也!”环颤抖着打断了壮五的诘问,“我也很害怕啊!我知道小壮很为我着想,即便我说出口也会体贴地放手让我去做,但是,万一小壮你真的没有一点留恋怎么办,万一小壮真就洒脱地让我走了怎么办?我不就被小壮抛弃了吗!”

“要飞往南方的不是你吗?”壮五用力提起一口气,“被抛弃的究竟是谁啊?!”

“小壮还有自己的家人不是吗?”眼泪一颗又一颗地从环的眼眶中滚落,“你出生在湿地,长大在湿地,家人全都在你身边,你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啊!”

“我知道我没及时告诉你是很过分,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想看到小壮舍不得我的样子,但又不想让小壮伤心,你最近的情绪又一直很低落,我怕我的决定再让你增加烦恼,就想着能让你多开心一天是一天……”

大个子的鸟哭得抽抽噎噎的,泪水滴在他的背上,汇成一颗颗巨大的水珠,随着他的动作抖落。壮五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抬起翅膀拭去了他脸上的泪痕。

“你也不是一个人啊,环君,”他轻叹,“你的生命里有了我,不是吗?”

环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膜,他皱着眉头盯着壮五看了许久,猛地将他拉入了怀里。

“对不起,小壮,对不起……”他哭道,“我没能遵守之前说好的约定,还因为胆小一直不敢告诉你,对不起……”

有水珠滴在了壮五的背上,他环住眼前哭泣不止的鸟儿,轻声安慰,“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我也是,环君,抱歉让你担心了。”

“……嗯,没关系。”对方的声音瓮瓮地从颈后传来,“我也原谅小壮了。”


出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壮五最终选择送环一程。虽然他很讨厌分离,但一想到要等到来年开春才能再次见到环,壮五便怎么也不舍得分开。

“环君你……会回来的吧?”看着远方蓄势待发的大部队,壮五心中空落落的。

“我一定会的,毕竟我爱的人在这里,我的家也在这里。我会带着最大、最漂亮的树枝回来,亲自献给你。”环弯下脖子,与壮五交颈摩挲,“小壮最后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壮五笑了笑,用力压下几欲脱口而出的挽留,转口道:“环君……你之前说过,对我跳过求偶的舞对吧?”

“没错,怎么了?”

“我能——”壮五顿了顿,“我能再看一次吗?”

环眨了眨眼,绽开了阳光而帅气的笑容。

“那小壮,你稍微退后一点哦。”

环说着,朝壮五展开翅膀,弯下腰身,俯首跳起了谨献给此生唯一挚爱的舞蹈。​​​​

⑦【19:00|漪1君(lof@漪1君 wb@爆jiang巧克力蛋糕)】

⑧【22:00| lof 金格】
此刻与你相拥

五年后捏造

「还能继续多久呢……」
壮五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那是很轻的声音,轻到犹如幻觉,飘在空中稍纵即逝。在心里再番确认后,他望向身边的搭档,并隐约猜到对方省略了什么。然而,没等他想出合适的回应,工作人员就陆续围上来,欢呼着杀青了之类的贺词,向中心人物们捧上鲜花。
被围在正中的是Re:vale的两位大前辈,在簇拥中微笑着,一边隔着人群微微点头,以眼神示意,向后辈们道谢。为了Re:vale的十周年庆典,千百两人也邀请了idolish7一起去海外录制节目,希望向后辈们分享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可惜由于行程冲突,最终一同前往的只有mezzo”这个子团体,也算是作为代表。
在欢闹声中,壮五只得暂且退下,和其他人一起鼓掌。而其中一部分的掌声,壮五偷偷地在心里把它们献给与他并肩站立的搭档。

尽管他们与Re:vale的关系一直很好,然而在工作场合近距离合作的机会也并不是那么常见。壮五借短暂的午休期间观察两位前辈,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似乎与五年前也并无太大差别,长期的相处磨合让两位几乎成为融为一体的存在,而在这漫长的十年间,这存在非但没有褪色,反而越发呈现出一种打磨后的洗练。
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大大小小的偶像团体不断推陈出新,而Re:vale依旧势头不减,如日中天。然而,虽然谁也没有明说,就在千前辈越发将精力倾注于音乐创作本身时,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读出一种预感,就连一些粉丝们都纷纷在SNS上发出推文,猜测这对在偶像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两位大前辈或许将逐渐从偶像活动的最前线退出。
壮五看向他们,即使终结就在眼前,他们的脸上,他们的一举一动中并没有展现出任何畏惧,反而呈现出一种隐隐的期待,沉稳地,犹如宽阔的大海拥抱新的河流。

在这场活动结束之后是他们的五周年。是idolish7的五周年,也是mezzo”的五周年,当年看着前辈们举办的庆祝如今也将轮到他们自己。壮五想起五年前,他们在Hello Calling中唱出的歌词,如同誓言般的「来年も 十年後も 来世でも」。在古老的博物馆中拍摄,周遭的气息都染上了时间缓缓沉淀的厚重,他与环牵着手,在那一刻由衷相信,这一切真的会延续到未来,延续到目所不及的永远。
那并非只是一种单纯的幻觉,他们的双手无法触及的未来与永远并非仅仅停留在幻想中,在此刻纵情歌舞的是他们,在前行的路上翻山越岭、披荆斩棘的也是他们。来自业内的压迫,FSC的威胁,世上几乎不存在真正解决了的事,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会继续延续下去,只是形式变幻莫测,使别人和自己都弄不清楚罢了。
而这些,都会与他们一同走下去。
结束了拍摄后,环先一步踏上回程,紧凑的日程让壮五没能找到机会继续那场没有展开的谈话。他目送着环的离去,天空是浓稠的深蓝色,点缀有星星点点的光亮。街边亮起暖黄的灯,渲染上一丝温馨的色调,却也隐隐漂浮着走向终结般的不安。一天又要过去了,时间无法倒退。火车站里人来人去,嘈杂的人声、行李箱的轱辘声相伴着挤满了玻璃拱顶,仿佛万千世界的缩影。

为了五周年的新曲制作,壮五要在这多逗留一日,去到由道格拉斯介绍的音乐工作室。他清楚自己并不具备如千前辈那样的才华,犹如被音乐之神附身,向她献祭多年的辛劳后,被赐予微末又庞大的奖赏。相比之下,自己还不过是个追星星的孩童,时常只是笨拙地等待灵感降临,期盼它的造访,而非由自己主动去寻找。
偶尔地,他察觉到自己还残留着些商人的投机功利主义头脑,敏锐地抓住那些时尚的、流行的,却未必总是最好的东西。不得不说,孩童时代的影响的确会伴随人的一生。那些零碎的部件或许并不是作为音乐本身的,最纯粹最核心的部分,然而,它们也是真诚且包涵热情的一部分,是让他们得以在继樱春树的词曲后触碰到「永远」这一可能性的一部分。
环作为离他最近的搭档,从来不会对他的词曲多说什么,像是包含着一种百分百的信任。而每当壮五看着他合着音乐舞动起来,就仿佛每一段旋律都拥有了某种具体的形态。多年的唱跳经验让环的身体生长得更为矫健,拔高的个头,舒展的四肢,似乎已经坚韧到足以包容一切,承受所有。他以身体为画笔,在舞蹈的间歇间划出一道道色彩斑斓的影,让那些关乎未来与永远的形态都变得清晰可见。
壮五独自在陌生的城市中游荡,带着一点复杂的庆幸,放松心情,不用担心会有谁能认出他。夜晚的冷风钻进来,然而他微微攥起的手中还残留中环的温度。酒吧门口有叽叽喳喳的年轻人排起长队,拐角处冲出一只大型犬和被拖着踉跄小跑的主人,再远些的地方有彩色霓虹灯的光射过楼顶。壮五直到把自己走到筋疲力尽,竭力把看到的每一处场景都印入脑中,以备在需要时使用,他躺在床上睡去,闭上眼后看到光影交错,伸展向某个遥远的地方。

早上醒来时,阳光透过被风吹起的窗帘照进来。床头柜的手机一亮,是环发来的RC告诉他自己刚刚乘上事务所的车了,长途旅行真是不管经历多少次都很难习惯,接着附赠一个气鼓鼓的国王布丁表情。
清晨的街道上飘扬着清爽的海风,雪白的建筑站在极目之处在海岸边,阳光照在上面,把历经岁月的墙壁半边染成柔软的米黄色。海鸥围绕在城市上空,展开双翼,发出阵阵长鸣。
时值仲夏,壮五路过小巷边的花店,门口摆出了新鲜的绣球花,一簇一簇,有淡雅的紫,沉静的蓝,还有介于两者之间的,融合一体的颜色。一只野猫从某个角落探出身来,见到他后警戒地伏低身子,而后又慢慢地靠近,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管。
可惜壮五没有带什么东西给他,只能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准备一会从RC传给环。它看上去很像环经常在宿舍附近喂的流浪猫。

壮五顺着导航走到工作室,操着不太熟练的外语和前来接待的音乐人沟通周年纪念的音乐。对方首先问出几个理念性的问题。既然名为纪念,你们想要表达出对什么的纪念呢,感叹岁月,感谢歌迷,这是每一个偶像团体都会做的事情,而你们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你们的音乐能诉说出更复杂的情感吗。
音乐从不会说谎,亦能跨越由不同言语筑起的高墙。
那些问题都曾经盘踞在壮五的脑中,被他一遍遍反复咀嚼,可是并非所有都能得到完美的解答。他们是队友,搭档,是彼此不可取代的存在。他连带着比划让对方阐述,然后自顾自地默默陷入沉思。而其中的某一个人,甚至,或许会发展出更多的可能。
无可比拟的珍重反而让人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也许,那就是爱的缺陷,让人在某些时刻产生不可控的质疑,对自己,对他们,名为不安的心绪如魔鬼般低语,两个个体之间不可能拥有真正的沟通,我们每一个人都被困在自己的身体这一容器中。
大概是因为在音乐室中彻底放松了心情,那点无章可循的不安也显得格外跳脱,被年长的音乐人敏锐地捕捉到。艺术,是距离完美最远的存在,正是一些小缺陷、小瑕疵会让它们熠熠生辉。答案中无法圆满化解的部分或许才是最重要的,因为正是无法化解,才让它们得以延续。
壮五毫无预兆地想到了环,他那坦率而真诚的环啊,在任由身躯舞动的时刻,在随性自由地行动之时,胸腔跃动的温度,似乎足以融化富士山顶的积雪,就连自己也被一份地心引力般的不可抗力吸引着,学会了放下偶尔会变得有些神经质的绷紧状态。

午休时,对方邀请壮五一起到天台去,那里能看到更开阔的风情,也能让思路更开阔一些。只可惜时间不允许招待你吃一顿好的,对方一边啃着三明治一边说,不过你的话,应该有更想一起在美好风景中共享午餐的人吧。
直白的发言让壮五微微别过头,虽然有些失礼,但他也未否扔这个事实。抬头远眺,波光粼粼的海水镶嵌在城市围起的驻地中,然而,海却在风景的深部,广漠而遥远。港口有街头艺人弹着吉他,风捎来歌曲的声音,壮五仔细听了片刻,是一些ABBA、披头士之类的老歌,悠悠地飘在午后的空气中。
下午的进度快了很多,在商讨完关于音乐制作的最后细节后,对方向壮五建议,要是还有时间的话,去看看这个城市的日落吧。
从工作室走出来,壮五保持着好心情,一路哼着尚未成型的乐曲,仿佛整个人都融进风中,却又想快些乘上这阵风,随它一起飘向自己心之所向的远方。爬过长长的大坡道,路面上的影子越拉越长,越来越浅。快一点,再快一点,被莫名的声音催促着,他小步跑起来,登上城市的最高处,堪堪赶上落日的余晖。天际边的日落从城市层层叠叠的楼房上空升起,浅浅一层橘红夹在云层间,眼看着就要被吞没,却依旧恪尽职守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猛然间,那片红晕消失了,城市陷入冷色调的灰蓝,而那瞬间的感动却停留在他的眼前,绵延不绝,隐约中触动了什么。

他的行李箱已经拜托环他们带走了,壮五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包,乘车前往机场,在候机时蜷缩在休息区,与其他行迹匆忙的旅人别无二致。
飞机在深夜起飞,孤单地在黑黢黢的夜空中飞行。落座后,白日累计的疲惫一下子冲击上来,壮五在旅途中昏昏沉沉,脑子里飘过各种各样的幻影。
不知过了多久,被客舱广播吵醒,提示乘客们飞机即将下降。他从昏沉的睡梦中醒来,感觉到刚才似乎梦见了什么,又忘记了什么。
从窗边望下去,久违的景象冲进毫无防备的双眼,过于明亮的光亮带来轻微的刺痛。待适应了光线后,壮五看见了黑色的大地上流淌着金色河流,是人类的火光点燃了原本漆黑的夜晚,犹如一场浩大的苏醒,从沉寂的大地上喷涌出炙热的岩浆。人类的热度。短暂的,永久的。
半边明月隐身在烟一般的云层背后,飞快地掠过窗边的烟雾,前赴后继,一层又一层涌上来,点缀着高空。
壮五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想要用相机记录下这个瞬间,将这份景象保存下来,在之后分享给环。人们发明了相机,怀着巨大的抱负,期望记录并复制下某些本不能够被复刻的瞬间。然而被记录下的瞬间,与那个瞬间本身也不是同一个存在,真正打动人心的,似乎永远都是转瞬即逝。他想,或许他们在期盼的正是那无数个瞬间,等待下一个瞬间,点与点的相连。
尽管如此,当那个瞬间降临时,他想要的只是当下,是此时此刻。

曾经,在那看似遥远却有仿佛在昨日的过去,为了庆祝friends day的活动,idolish7与trigger以及Re:vale一同参加了十二人计时合宿。考虑到节目效果,一行人开始扮鬼游戏,而他因为吸血鬼的装束吓到了环,用国王布丁哄了他好久。
在玩闹的欢笑声逐渐被澄静的夜晚取代时,清脆的歌声飘扬在空中,壮五读到一种快乐又又悲伤的气氛,如这样一般热闹的日子或许绝无仅有,不会再重来,十二人份的瞬间永远无法再重演。
事实也正是如此,如今他们尽管有心也从未成功凑齐过一起活动的企划,而甚至现在环也不再怕鬼了。有一次录节目的时候,出于需要开始了鬼屋挑战。壮五一开始还有些多余的顾虑,而后看见环骄傲的叉腰宣布,就算遇见鬼,我也会给它唱歌跳舞,让它也变成我们的粉丝,注视着我们的每一个舞台。
所以,还能继续多久呢。
壮五终于得出了自己的答案,一个模糊又唯心的回答,但对他而言似乎很受用。他已经按耐不住,想要冲下飞机,跑回宿舍,紧紧拥抱住他的搭档,告诉他。
我们要会一直唱下去,跳下去,直到终结的那一天到来。

机舱门打开后,壮五几乎是一路飞奔,感觉到似乎是灵魂在拖拽着身躯前进。冲进地下停车场时,有一霎那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站在事务所的车边的居然就是那个他在想着的人。
此时此刻。
他没等环开口打招呼就给他一个拥抱,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接触而稍稍僵硬了一下,然后又展开双臂围住他的肩膀。安心又宽阔的拥抱,无比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欢迎回家。

【环壮| -纸质纸旗

⑩【12:00| lof 环壮贴贴】
【环壮】【云枫】红线之交
食用指南:
→本篇为《下雨天会遇到异时空男友》的后篇
→本片前提:
第五番战后,橘枫佳与云外镜关系有所缓和,但期间发生了一件让他们之间变得微妙的事情……!在某一次用铜镜的过程中,云外镜因为错误穿越至现代世界,与四叶环进行了调换,遇上了逢坂壮五及其他小偶像并短暂相处后,在大家的帮助下成功返回妖万世界。

妖万世界里有这样的谣传:灯影街对决过的敌人在异世界都变成情侣啦!

→憋闷爱意又不自知的云外镜x表面冷淡心思单纯的橘枫佳
→本篇塞了一些隐喻,共计1w6,希望食用愉快w

“年轻的刀众喉头微哽,迅速地低下了头:“……谢谢。”
即使不抬头,他也能想象到云外镜的神情。那人正垂着眼看他,在黯淡光线下有着如隔云端般地柔和。什么时候这个人的视线如此温驯了?”

“烟火大会?”

九尾狐摩挲着薄薄的传单,若有所思地支起淡红的扇面:“听起来很有意思啊,鬼火想去吗?”

"想啊想啊!"鬼火眼前一亮,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垂头丧气地趴回柜台上,“但是苍肯定不让!上次跑出去已经被说教很久了欸。”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抱怨吧台后的蓝发刀众便抬起了头:“……别在本人面前说这种话啊。”

"才没有!我看过啦,今天苍在轮值!"鬼火骄傲地扬起脑袋,几秒后才意识到回答了谁的问句,猛地躲到九尾狐的身后,“呜哇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轮值也需要吃午饭啊 。”苍端过柜台上的面,处变不惊地坐下,“英队长有规定,这次是不可能放你们跑出去的。”

“明明之前也没放我们出去啊!”鬼火撇了撇嘴,气鼓鼓地抱着九尾狐的尾巴尖,“……下次不要把刀众放进店里来啦九尾。他们好烦喔。”

“喂喂,别一杆子赶人啊,我可离不开老板的拉面。翘班……不收集情报的时候来一碗才有力气啊!”

热气腾腾的拉面碗上边忽地冒出个脑袋,詠笑嘻嘻地夹起豆皮 ,拉长嗓音向吧台后一声喊:“拜托啦镰鼬,再来一碗——”

“是吗?”九尾狐立起了扇子,语调上扬,“今天多给你加几块油豆腐,能放我们出去么?”

苍一记如刀的眼神迅速扫了过来,詠险些噎了一口面,讪讪地放下了筷子:“别说笑啦!这次鬼队长确实让我们严加看管…话说以前的集会也没见你们这么兴奋嘛。”

“快打了半辈子光棍的家伙果然没法理解啊。”九尾狐轻轻笑了一声,扇面啪地一下合了起来,竖作教棒指向詠的鼻尖,“听好了,七夕可是人间最浪漫的时节。有情男女都依偎在街巷,也是最容易捕捉到精…”

镰鼬赶忙捂住鬼火的耳朵:“…精彩绝伦的焰火时刻!对吧,九尾狐?!这里还有小孩…”

九尾狐一边从善如流地接过了捂耳朵大业,一边悠然地解说着:“人类喜欢靠着上古传说设定日子,再互诉衷肠。长年累月下来,获得信仰的言灵也会滋长实力,才让相应的节日有了更多机遇。”

“如果有心动的对象,这是个不可错过的机会。”不安分的小毛球正在晃着脑袋蠢蠢欲动,淡粉尾巴的狐狸终于松开了手,倒了一杯茶,吹拂开杯沿的沫子,意有所指地瞧了一眼角落,“别怪我没提醒。”

“啊,是哦…”鬼火眨巴了下眼,立即反应了过来,“那云外镜…唔!”

“让那家伙慢慢体会去吧。”九尾狐努了努嘴,“毕竟是看见过异世界的自己和仇敌变成恋人的家伙。”

不大不小的葛叶面馆陷入一片短暂寂静,角落里那接连不断的吸溜声顿时响亮了起来,众人的目光也默契地投向同个方向。

坐在高脚椅上的少年正埋头吞面,叼着一大块叉烧茫然地抬起脸,见着一众灼灼有神的视线,塞得鼓鼓囊囊的嘴顿时停了下来,半晌,才略显僵硬地向着披风里缩了缩。

“干嘛啊…你们的眼神很可怕欸。”

云外镜最近有些烦恼。

葛叶面馆里沦为笑谈的正是他近一个月的奇遇。在异世界里跟着i7的众人磨练了许久,他也敢顶着九尾狐凉飕飕的眼神走进面馆,扒拉个小角落等拉面。

深居简出的云外镜、穿越……灯影街的妖怪们哪有见过这阵仗,纷纷挤在他身边七嘴八舌的询问,他也就和盘托出了。

在听到那个时空里,他与枫佳竟处于热恋,一众妖怪都快惊掉下巴,接着猛地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詠笑得嘴都合不拢:“哟!真是难得,枫佳这张脸可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没想到在妖怪这儿也有一席之地啊。”

“……你还真是被打出感情来了。”镰鼬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伍番对决刀都差点架你脖子上了吧?”

“都说了不是那么回事了!”

云外镜恼怒地回了一句,碗咣当一声推到了角落,愤然冲出面馆。

前脚刚踏出门槛,袖角就被猛地拉住了。

唯一没调侃他的鬼火朝他使了个眼色,折成薄页的传单便在宽大袖口的遮掩下塞进了他的掌心。

云外镜震惊,而鬼火则一脸肃穆地拍了拍胸口,无声地做了个“我懂”的口型,接着压低了嗓音:“一定要互通心意喔!成功的话我一定一定会来讨糖吃的!”

“你怎么也不懂啦…”

面对着这双天真无邪的眼,云外镜实在无法把真心话说出来,只好接过那团传单:“…谢谢。”

“不客气!”鬼火笑得灿烂,露出两颗小虎牙,“一定可以的!”

“不…不可以也好啦…”

灯影街的尽头没入森林,纵深的道路上只有他一个人时,云外镜才松开手,端详起来。

皱皱巴巴的传单上,赫然是“烟花祭”三个大字,深黑夜幕上绽放的焰火如梦似幻,两个小人穿着和服相依而行。

他蹲在地上,思忖了会儿,又伸出手指戳了戳小人的脑袋,有些落寞地想着:“枫佳才不愿意做这种事呢。”

在异世界待过的时间,在灯影街亘古不变的岁月奔流中只是一个小插曲。

云外镜曾暗暗发誓要忘了那个世界予他留下的印象——毕竟这不完全是美妙的回忆。

“请正视你的内心,云外镜先生。”那个世界的枫佳低下头,温热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眼神柔和而坚定,“不要让其他声音影响你,努力地,厘清你对橘先生的感情吧。”

——哪有说得这么简单啊!

除了从镜子里跌出来那一日的突兀撞见。

那个人挂着半干的泪水,一脸怔忡地望着灰扑扑滚落出的他。还没等云外镜爬起来,冷面青年已骤然拔刀而起,剑锋直指他胸口,沉声质问:“哪里来的妖怪,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等,等等!别随随便便朝人脸上戳啊好危险!”

开了刃的剑如游龙猛劈到他眼前的木板上,溅起的木渣险些迸进云外镜的眼睛。云外镜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下一剑袭来前,交叉起双手作格挡姿势,语无伦次:“听人解释啊!是我!你倒是看清楚脸……”

对方冷峻的神色闪过一丝犹疑,云外镜松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剑刃却咔地一下捣在他的面前,借力跃上一道暗红的身影,砸得还没缓过气的大妖怪一声惨叫:“为什么要坐我身上!”

“验证。”橘枫佳坐在云外镜的背脊上,波澜不惊地吐出两个字,俯下身来看他,“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以验明身份。”

他深紫的瞳孔在暗处如有水波流动,藏着森森的寒芒。云外镜不自禁打了个抖,委屈地撇了撇嘴,索性脸一别埋在了斗篷里,闷声闷气地回答:“你问吧。”

“本名?”

“乾忠镜。”

“何时于何地消失?”

“半个月前的大暑,在我们经常见面的枫树上……我只是躲在树枝上避雨喔。”背脊上的力道猛然一沉,逼得云外镜闷哼一声,原本欲盖弥彰的部分也不得不和盘托出,“……顺便用镜子在看你。”

深红军服的青年神色有所松动,只是手仍攥在刀柄上:“看我作什么?”

“……看你在皇城的大街上淋雨,结果伸手过去就被拉进异时空了。”

分明是瘦削的身段,却意想不到的沉重。云外镜喘了口气,还是败下阵来求饶:“喂,够了吧?已经说了那么多…还认不出我吗?”

橘枫佳沉默片刻,开口:“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他眼底清明如洇开的雪青色墨水,因低头动作带开了未合紧的盘扣,露出瓷白的侧颈。

年轻的刀众垂下鸦黑的羽睫,似是无遮无掩,质问缓慢而有力。

“回答我,我与你在哪里第一次亲吻?”

“云外镜。”

半梦半醒间树下又传来熟悉的声音,连带着衣角也在用力扯动着。缀满深绿枫叶的树枝在一下又一下的扯拽下簌簌作响,云外镜连忙抱紧了树干,如下通牒般地坚决口吻:“今天不会再和你练剑了!”

枫树下的人照旧抱着剑,语气平稳:“出了什么事吗?”

“还问出了什么事!我昨天才从异世界回来诶,全身都像碾过一样的痛啊!你,你……”云外镜憋了半天措辞,耳根都憋得通红也没想出个合理说法,猛地蹦出一句,“不心疼我吗!”

话刚出口就见着橘枫佳怔了一下。他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干干巴巴地续上:“总之我不下来!想练剑你找刀众的那群人练就是了。”

“我是为了你才来的。”

橘枫佳冷不丁就甩出一句恋人般亲昵的话语。

只是青年声线也清冷,眼眸也沉静,如一面不起波纹的镜,那略带暧昧的意味也随之涤荡无存:“荒废了整整半个月的剑道,你又性格怠惰,再不紧加训练,乾家的剑法都要被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云外镜气得磨牙,抓起个杯面碗就往下丢:“才不会咧!”

他顿了顿,满腹的怒气似乎找到了宣泄口:“…我差点回不来啊!就算是仇敌,你好歹体恤一些吧,状态不好的时候练剑可能会死人的。”

橘枫佳应了一声,竟还抵着下巴认真考虑:“这倒和先前预料的对决结果相合呢,不如今天再比一场?”

“你来真的?!”

“开个玩笑。”一丝笑意从他眼底掠过,在橘枫佳抬头时又归于平静。青年站在树下,一板一眼地与他盘算,“若你赢了,我会请你吃拉面,怎么样?”

“……老实说我短时间都不想去那个鬼地方了。不过,如果有你陪着我,那群家伙就不敢调侃我了。”

“你在上面嘀嘀咕咕什么?”

吸饱了汁的豆皮浮在豚骨原汤里,嗦一口面再咬一口爽脆蔬菜,那劲道带汁的口感仅仅是想着就让云外镜咽了口水。

于是他用力将传单往内袋里掖了掖,扒开了浓密树叶,往底下喊话:“一言为定?”

橘枫佳抱着双臂,略感诧异般地扬起了眉:“我有骗过你吗?”

什么嘛。

云外镜努力除去乱七八糟的思绪,纵身跃下。

覆盖着青草的松软泥土一如既往给了他缓冲力,他站定了身体,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真是麻烦死了……”

与幻界相接的山岗总会跟随灵力波动卷起狂风,不多时大风过境,树冠也猛烈晃动起来。

淡绿披搭迎风吹成翻飞的羽翼,又误打误撞地蒙了他一脸。云外镜一把扯下,正欲张口叫枫佳,却怔住了。

树影拂摇,日光横斜。对面之人朱红的披配随风猎猎而舞,瘦长身段包裹在暗金军服中,像一柄收敛的剑。偏偏他还仰起了脸,望着树梢上颤动的碎光,柔和笑意如水纹泛漫开。

奇怪的家伙。平时都不曾有的笑靥,竟在这种细微的时刻绽放。

云外镜腹诽着,却也停下了脚步。

他想着这人尽管冷淡如冰,却偶尔也有融化的时刻。在某些特殊的时间里,在黄昏里,窗棂间透出漂浮着灰尘的光线,投在床榻上。

——他睁开了眼,而枫佳也在那个刹那与他四目相对,用那双睡意惺忪的淡紫眼眸注视着他,忽地覆上了他的唇。

温热的,柔软的,带着草药微苦的味道。云外镜不自觉睁大了眼,手指蹿过一阵阵电流般的酥麻。

他接受了,并环住了橘枫佳的腰。心跳强烈的振动让云外镜将这个人狠狠地搂在了怀里,如同桎梏着那面铜镜——它归属于他,也只属于他。

橘枫佳却在此时从容撤步,舔了舔淡红的唇,头一歪睡了过去。

啊……越想越混蛋!

明明再重要不过的事,怎么能第二天起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在他消失半个月后,这个人照常找他练剑——这家伙果然在意的只是我的剑术吧?

“发什么呆呢?”

云外镜立刻清醒了过来,眼前的橘枫佳早已做好了备战姿势,不悦地蹙着眉。

哈,让我分心的明明是你啊。构造好的话在舌尖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云外镜沉默着探向铜镜,长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似地兴奋嗡振着,在猛地抽拽出时划出一道尖啸。

橘枫佳轻轻地笑了一声:“状态不错?”

“速战速决。”乾家祖传的玄铁剑颤动着,在他缠满绷带的掌心留下锈迹。云外镜回肘拦在身前,咬着牙恶狠狠地甩出一击,“我可不想为了无聊的决斗牺牲我的补觉时间啊!”

橘枫佳的眼底燃起了熟悉的狂热,那蔓延开的火焰迅速吞噬了平素的冷静。他猛地避开这负气般的一击,两柄的剑刃咣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金石相击声。

“会让你觉得有意思的。”

橘家的剑纤细锐利,斩下时像一轮丰满的月,渗出的气息却冷冽。云外镜格挡住斜刺里冲来的一击,手臂上的青筋毕露,怒吼一声朝橘枫佳袭去,又被青年眼疾手快地扛下,咫尺之间脸面相接。

“你看着很焦躁。”橘枫佳探究地盯着他,“是回来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么?”

他只是稍稍一施力,云外镜手上的剑顿时摇晃起来,又在紧握之下恢复稳定:“没事…才怪啊!”

收不回的力道在剑刃上像神经质嗅吻的猎犬,他不得不退后一步。而枫佳的攻击却如疾风骤雨,剑锋相触噼啪作响。

耐心在一次次如置死地的攻击下终于消磨殆尽,他以那微小的回弹力又将自己拉回橘枫佳眼前,对着青年怒目而视:“喂!”

“你看到我回来一点都不开心吧?”

雪亮剑锋后那人的眉目愈发深邃,接着作出了困惑的神情:“你在说什么?”

“…我回来的那天,你本来在哭啊。”云外镜挤出一声忿忿的轻哼,“结果看到我真的回来以后反而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是不是都没试图找过我啊?”

那为什么还哭得眼睛都红了?他原本还想追问一句,只觉利风猛地穿过侧脸,肩膀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猛掼在树干上。

云外镜僵硬地转过了头。

——他的肩甲被牢牢地钉在了上边,离皮肉仅差几分。

“还在问这些有的没的,练剑的时候分心可是大忌。”橘枫佳神色淡漠,“如果这是和先前那样的生死对决,你早就死在我的刀下了。”

屈辱感从心底漫延,云外镜的耳根逐渐涨红:“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

他的力气陡然暴涨,架着剑身卯足了劲将橘枫佳推开,逼得后者连连退后。钉在树皮上的剑尖也啪地一下松动,撕裂的披帛失去了支撑,软软地垂下。

云外镜只觉着胸口的系带一松,脑袋里登时警铃大作,一声焦灼的“等等”还噎在喉头,那张纸已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沉默间僵持着的两人,枫佳忽然迸出一句,指了指地面上半展不开的传单:“…这是什么?”

啊妈的,偏偏是被最麻烦的家伙看到了。

“是拉面店的广告。”“这里还有别的面馆么?”

“是北斗…开的拳击馆发出的邀请函啦。”“我已经看到上面的烟花了。”

“你这样遮遮掩掩的做什么……?”橘枫佳有些意外,“这是不能让我知道的东西吗?”

他的手腕飞快地绕出了个弧度,长剑便抵上云外镜的下颌。

这让云外镜瞬间动弹不得。

“喂!”

云外镜尝试着以恼怒的口吻喝止橘枫佳的动作,但虚张声势向骗不过年轻的刀众。橘枫佳泰然自若地俯下身,捡起了传单,目光在触及内容时忽地滞住了。

“烟火大会?”

他第一次听着枫佳这样惊愕的口气。

抵在锁骨上的剑收了回来,于是那几乎要扼住喉头的威压也消失了。云外镜喘了口气,才察觉那人的剑刃只是平压在他的肩膀上。

这是决斗中最柔和的钳制方式,即便是他不安分地挣扎,也不会伤害到他半分。

云外镜的心脏颤动了一下,张口喊道:“枫——”

“这是你心神不宁的原因吗?”

深红披挂的青年低下头询问他,面色如常:“上面写着七夕相会的字。”

“是鬼火塞给我的。”云外镜站起来,强装镇定,“……也只有那些无聊的家伙才会谈论这种事。拿走吧,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干涩的谎言丝毫没有舒缓这凝滞的场景,他所期望的“蒙混过关”并没有出现。橘枫佳铺开了那团纸,仔细地扫视。

“你想去这里。”

他笃定地说。

刀众与妖怪之间似乎无形中有着那样一道牵制,就像云外镜始终无法在那双鸢尾花紫的眼睛面前撒谎。

任何拙劣的措辞在下一秒都会被看透,而他所有的情绪也暴露在橘枫佳的注视下。

云外镜的嘴角忍无可忍地抽动了一下:“都说不是这回事了!拜托你听我说话啊!”

“我在听,所以别再用那种撒娇的口吻了。”

“谁在撒娇啊?!”

“你啊。”橘枫佳笑了一声,嗓音像凉丝丝的冰块,“每次说起‘很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情时,声调总扬得很高,像是为了避免喜欢而否定一样。其实你很期待这场集会吧,忠镜。”

太狡猾了,只在最后才叫他的本名。

“…是又怎么样啊。”

“你在期待我和你一起去吗?”

又切换回询问语气了,这是刀众的拷问把戏吗?

“你…”再狡辩也无法逃离这个话题,云外镜深吸了一口气,索性摊了牌,“对,我想和你一起去。”

这回轮到橘枫佳吃了个哑巴亏,怔在原地半晌,才意识到自己些许的失态,赶紧背过身去拍了拍脸,重整出个一本正经的表情:“我知道了,那么再告诉我原因吧。”

“又来?”云外镜轻啧一声,尽管不耐,还是破罐子破摔般地交代了,“之前在面馆的时候,九尾狐说,这个地方适合互诉衷肠。”

“我们并不了解对方。”他盯着橘枫佳,忽然又觉着有些好笑,“……本能引导我们之间的认知除外。”

橘枫佳不解地回视着他。

很遗憾,在剑术与基本的礼仪往来以外,橘枫佳在某种程度上比云外镜更像一张白纸。

是非分明的人在认定上有着异于常人的固执,在最初的相遇时已经钦定的“仇敌”关系,已经刻入了枫佳的大脑。

此后产生的所有情绪,枫佳都坚持着同一缘由——因为云外镜是他注定的敌人。他只是防止这个人逃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死掉。

“用脚趾想一想都知道你没理解了。”云外镜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我的意思是,既然在那个场合里所有人都能敞开心扉,为什么我们不去试试?”

我才不相信你是因为别的理由哭。大妖怪紧接了一句,有些记恨地抱怨着,你还没有跟我说你那时候为什么这么伤心。

“我的情绪波动难道还需要和妖怪报备吗?”

“你尽管嘴硬吧,吵得过我也没用。”云外镜烦躁地挠了挠头,“老实说,你也很困扰吧?关于我从异界带回来的那个传闻……”

橘枫佳沉默了一会儿:“我有所耳闻,但我以为这是你编出来的谎言。”

“什……”险些爆出来的粗口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云外镜怒极反笑,“我编这种话干嘛?为了逼着你与我结成伴侣么?”

这话无遮无拦,一出口他才觉着不对,耳廓猛地烫起来,还梗着脖子给自己个台阶:“…肯定不愿意!对吧!”

幸好性子耿直的刀众并未多想,还沉浸在证实了消息的震惊中:“那个时空里真的有我们么?”

“说了不是在骗你,还要我说几遍啊……”云外镜拉紧了披搭,“总之,了断一下这种事情比较好吧?真的很困扰欸。”

橘枫佳脑袋嗡嗡作响。

他望了许久云外镜,确认了那双青蓝的眼眸里没有半点欺骗意味。甚至那人已经结结实实地裹成了个糯米团子,负气般地扭开头——这并不是个骗子该有的表情。

最终橘枫佳还是妥协了。

“烟火大会,是吗?如果你认为这是我们能好好对话的场合,我会去安排好后续的事情的。”

月白的腰带与深红的绳紧紧绑成个结,垂坠的不仅是那柄修长的剑,还挂着个秀气的绸袋。橘枫佳往往在那里存放着银两、泛黄的地图、记录英队长的教导与苍对决胜负次数的本子。

他私心认为这些都是珍贵的、让他与刀众及灯影街维系羁绊的东西。

于是橘枫佳把那张传单也小心地对折起来,收进了内袋里。

“七夕见,云外镜。”

“你居然真的成功了!”

云外镜瞠目结舌地盯着面前的人,而对方只是惜字如金地吐出一个字:“是。”

橘枫佳和平时不大一样。

他难得褪去了暗红的服饰,换上了淡紫印花的长炮。没有了那一顶宽大的斗篷,橘枫佳的身形也清瘦了半圈,如果忽视腰间那柄剑,他就像个平常人家里温煦的教书先生。

“皇城的人手不足,调取了部分人。英队长不愿意和那边的人过多周旋,只派我一个人去了。”

“这次情况特殊,作为监管者,必要时我会采取惩罚措施。”橘枫佳顿了顿,口吻严谨地告诫着,“记得收敛你的随心所欲。”

他注意到了云外镜好奇的打量,补充道:“…是便服巡逻的任务。”

“挺好看的啊。”云外镜脱口而出,又匆忙移开视线,“……换别人穿可能会更好看。”

橘枫佳依旧神情平和:“这次上报的外出理由是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毕竟皇城的需求传来的太晚,现在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一天。”

“所以需要我和外界的镜子连接么?”

“是的。”橘枫佳眨了眨眼,忽然切过话题,“开心么?可以外出。”

“一点都没有!上次用镜子就出了事,我还有心理阴影……”

“就算出了问题,我也可以解决的。”

云外镜撇了撇嘴:“总这么信心百倍的样子,明明枫佳只是个凡人吧。”

“那也是把你打败过的凡人。”

“才三胜两负!你就等着几个月后当手下败将吧!”

“……哈哈。”

那突如其来的笑让云外镜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橘枫佳又在奇怪的时候笑出了声。他有时真像个不合时宜的观众,在不存在的剧情点扬起笑容,眉毛低低的,像两弯新月。

“抱歉,抱歉。”橘枫佳注意到他的视线,唇角的笑意仍遏制不住地渗露出来,“我只是在想,你也很在意我们之间的输赢啊。”

“怎么可能不在乎啊。”云外镜说,“你可是我的仇敌。”

那两个字似乎带有魔力,每当他直视着橘枫佳的眼睛说出时,心脏的火焰如同添了一把薪柴,温热地炙烤着他的情绪。那所有的愤恨、执着与吸引,都混杂在一块,烧制成了一枚黯淡的珠玉。

“当注意到的时候,视线已离不开他了。”那个世界的逢坂壮五告诉他,那个温柔的男人说起这些时坦荡而幸福,“那时我才察觉我爱他。”

这样也是么?意识到的时候,他已不自觉追随着枫佳的身影了。

别开玩笑了。

云外镜轻咳了一声,向着橘枫佳伸出了手。

“抓紧我的手。”他嘱咐着,像在训诫从前养在乾家庭院里的狸花猫,“要是在洪流里走丢,我就找不到你了,知道吗?”

这是个新奇的体验,被在自己面前向来束手束脚的妖怪训斥时,橘枫佳有些惊诧,但还是顺从地握住了他的手指:“嗯,拜托你了。”

当年如枫叶般小巧的手掌,如今已能托住粗重的剑柄。在回握住枫佳带着微茧的指腹时,云外镜竟久违地有些怀念。

“走了。”

铜镜在触及时发出异样的白光,巨大的漩涡在一瞬间将他们吞没,甬道中掀起的狂风让橘枫佳几乎睁不开眼。

如同海水漫上鼻腔,可供呼吸的氧气逐渐稀薄,他难以忍受地靠在了云外镜的肩膀上,手背却在下一秒被小心地揣住了,那个人的嗓音却是洋洋得意的:“害怕的话就喊出来。”

他刚想回答些什么,窒息感却忽地扑来,在陷入一片黑暗之前他的手腕猛地一紧,接着身体被一股大力拉拽而上,神智陡然如投入一片沁凉湖水般地清明。

橘枫佳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宽阔的街道两侧楼房林立,雕花古楼之间衔接着祥云彩花。半开的窗下正小心地递出一盏盏花灯,借着绳悬停在空中。近夜的暮色下,忙碌的人群正在为一场浩荡庆典筹备着,没有人注意到街巷角落里多出的两个人。

云外镜站在他的跟前,有些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可以给这次旅行打100分喔。”

庆典即将开始之前,橘枫佳做了个决定。

“你的衣服太亮眼了。”他推搡着云外镜走进街角的裁缝店,“巡逻带着你走会惹麻烦的。”

他平淡的口吻果然引起了大妖怪的激烈抗议:“之前还说着‘需要我’这样的话!现在还嫌我麻烦了,我真的会一走了之欸!”

橘枫佳无奈地注视着他扒拉住门框的手指:“不要发脾气啊,要是在这里惹出麻烦,英队长也会生气的。”

他一边慢慢将云外镜殊死抵抗的指尖扳下来,一边努力回想着出发之前苍所提供的“相处诀窍”。除妖世家少年显然比他多了不少经验,在知晓他要与云外镜外出时仍不悦地蹙起眉:“不听话的话抓回诘所惩治便是了。”

“这招或许不太适用那位。”

苍思忖片刻:“对于幼稚的妖怪,只能先顺从了——或许,枫带过小孩子吗?用类似的方法就好。”

橘枫佳清了清嗓子:“我想看你还是人类时的模样。”

“…哈?”

反抗的动作果然小了下去,取代而之的是投来的困惑视线。

“我一直在好奇你以前的模样。”剩下的措辞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橘枫佳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如果和现在样貌相似,一定很帅气。我很想看到不同装束的云外镜,这个理由足够么?”

等了许久也没等候到对方的回复,他惴惴不安地想着,或许是自己不大娴熟的话术让云外镜心生抗拒,有些懈怠地抬起头,却见着对方通红的耳尖。

“好吧。”云外镜松开了手,佯装不乐地嘟囔着,“随你的便。”

虽然是不情愿的口吻,脚下却实诚地大跨步迈进裁缝店。那满屋琳琅满目的布料让少不更事就成了半妖的云外镜吃了一惊。

“店家,好久不见。”

正在柜台上打着瞌睡的店主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望见面前微笑着的青年时,更是猛地站起来:“橘家公子!好久没看到你照顾小店生意了!今天是……?”

矮胖男人以询问的目光投向橘枫佳,而后者则指了指云外镜:“请给这位置办一身成衣,有劳您了。”

“喂喂,不许上手掀我的披风——枫佳!”突如其来的触碰叫云外镜左右躲了几下,忍无可忍地回头,而武将家的公子早已施施然地坐下,安抚般地摆了摆手,“别害怕,只是在确认基本尺寸。”

“等等!”云外镜按捺不住喊了停,“喂我说,挑哪一件都无所谓吧?所以就算跳过这一步也没关系…”

“你在怕什么?我就在旁边啊。”橘枫佳忽然福至心灵,斟酌着开口,“…难道你害怕被触碰么?”

“才不是咧!”

对于上千年的大妖怪而言,这就像个不大不小的羞辱。被直率戳穿的云外镜脸青一阵白一阵,憋了半天,才硬邦邦地迸出一句话:“我只是不喜欢陌生人的味道!”

在森林里盘据的千年里,他始终畏惧着橘家人的出现,以至于神经质地感受着周遭的气息,在受到扰动的第一时间就飞快逃至森林的深处——虽然也没有躲过与宿敌相遇的命运。

安全的环境里的气味也是稳定的。云外镜一直这么认为。

九尾狐是脂粉和花香的重合。

鬼火是辛辣的磷火。

乌天狗是拂过树梢的风与流水。

枫佳呢?那家伙是奇怪又平衡的,时常裹挟着清苦的药草味,偶尔会带着糕点的甜香过来找他,将拎着油纸包的袋子藏在身后,告诉他“今天练完剑会有惊喜”。

那一抹微苦的气息,如今已可以为他嗅闻。在无数个夜晚云外镜惊醒,伸出手触碰到不远处瘦削的脊背,又莫名安定下来。

只是熟悉了而已。他告诉自己。

云外镜盯着橘枫佳,企图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而橘枫佳愕然地眨了眨眼,不大确定地重复了一遍:“……我来?”

苍可没告诉他还要做到这种地步。

娇气的妖怪,只会抬起手任由他摆弄,让软尺自肩高顺着手臂向下落。一面是老板耐心地指点,一面是云外镜不时追逐着他的视线。

这家伙似乎以为自己隐藏地不错,在橘枫佳仰起头之前便飞快地别开眼,又在他俯身丈量袖长时悄悄挪过脸,注视着他。

“我脸上有东西吗?”

云外镜吓了一跳,连忙看天:“我只是在发呆。”

橘枫佳有些不置可否,却也没有戳穿:“还需要量腰围。”

他或许是第一个让刀众这样顺从的妖怪了,这个故事放到灯影街足以吹半个月。云外镜架起手臂,有点得意地心想着,更何况这是枫佳。

青年在没有摸剑的时候,就像一面不拂波澜的湖水。“枫对很多事都不感兴趣,只在遇见你之后才产生了狂热的冲动。”云外镜曾听醉酒的重这么说过,这时却又忽然想起了。

他心底泛上点微妙的愉悦。

因为我存在才变成这样的枫佳。

他最终选了一件浅青色的长袍,这是云外镜对那个久远的年代残存的印象之一。只是他仍不习惯腰间的环带,在乾家繁盛时期它的色泽该是饱满的烫金,但云外镜还是选择了缄口,对着镜子,仔细地将鬓发拢起。

“这是我以前的模样。“他偏过头对橘枫佳说,笑了起来,”……还是武士时的样子。”

当天空漫上淡红的日落,云层沁入墨水般的磨黑,摊贩上的灯火接连着星星点点地亮起。高悬的花灯依次点亮,各家各户的人皆穿戴齐整,涌上大街。

他们的幸福昭然若揭,像摆在台面上的甜食,稍微凑近就能嗅到芬芳。但也有稍显格格不入的人,譬如正站在情侣洋流外的两人。

"为什么换了衣服以后就不看我了。"云外镜正莫名其妙地问着橘枫佳,歪过头捕捉到他躲闪的眼神,拉长了嗓音,“喂——”

橘枫佳挺直了背:“只是你的错觉。”

"……你这家伙。"云外镜咬了咬牙,快步走到了橘枫佳前边,言语远远地抛过来,“我离远一点总行了吧?”

年轻的刀众只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盯着不远处的背影。

这个人身形修长,许久没沐浴日光的皮肤像光洁的釉玉,这让他有些出乎意料——印象中的云外镜总阴沉着脸地窝在披风里。

那双藏在宽大袖角下的手有着分明的骨节,这是最适合练习剑道的手,能握住粗砺剑柄,猛地对准敌人的心脏剁去。如果它的主人想的话,甚至可以在几秒内割破对方的喉管,让血液汩汩地冒出。

乾忠镜是个被时间抛弃的人。

……乾忠镜是个被橘家辜负的人。

他有着一身的天赋,或许在年少时也有着高傲抱负。但这一切在橘家锐利刀剑下荡然无存,怯懦的武士拖着受了伤的身体跌跌撞撞地闯入森林,最终成了非人非妖的存在。

「 如果乾忠镜不是我的敌人呢。」

橘枫佳的心头忽然冒出了个古怪的想法。

他盯着面前的人,觉着陌生又贴近。这样的装束让他想起了儿时一同学习剑术的同窗,某些虚构记忆也一并涌入了大脑——门廊的蒲团,断成两半的竹刀,在最后一击时他拼尽全力撞上了对方的剑,剑后一双青蓝的眼也因过度灼热的战意微微发亮。

「 如果乾忠镜与我,只是普通的关系呢。」

不,绝对不存在吧。

这家伙大概已在几千年前,度过了圆满的一生,在满堂儿孙的簇拥下溘然长逝。而几千年后的橘枫佳仍提着长剑,漠然地踏过曾埋过乾忠镜尸骨的黄土。

不会再有对决时燃烧到骨髓深处的兴奋,让灵魂深处都疯狂的渴望,也不会有叫嚣沸腾的血液,他甚至不会遇见乾忠镜,就迈过了无趣的一生。

橘枫佳扯动了一下唇角。

“喂,喂!枫。”

原本已走到远处的云外镜,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

"抱歉,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橘枫佳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怎么了?”

"你带钱了吗?"云外镜指了指正裹糖的小摊,烧煮开的焦糖散发着甜腻的香,“我想吃这个诶。”

“我们是来巡逻的。”

“但是这是年度庆典啊,不做一些事情融入环境的话,巡逻也会更显眼的!”

他狡猾地化用了先前橘枫佳说的话,这让解决难度加深了。橘枫佳叹了口气,选择了较为简单的方法。

“…老板,请给我一串。”

鲜红苹果裹上蜜色的糖壳,像一团溶在冰块里红火的焰。橘枫佳刚将硬币塞回钱包里,就望见那人叼着苹果就毫无自觉地顺着人潮涌向了远处。

“云外镜!”

他好不容易挤开人群,不留意就分开了对如胶似漆的情侣,转过头对他怒目而视。薄脸皮的刀众连声说着"抱歉",一个箭步冲上前拽住了云外镜的后领,咬牙切齿道:“喂!”

"你来了!"云外镜却毫无自觉,眼眸发亮地指向天空,“这是什么?”

黛黑的天穹下,无数个薄纱笼罩的孔明灯缓慢地飞升至半空,晕开柔黄的光。不远处的广场正有人放飞一盏,灯盏在热气催化下摇摇晃晃地浮起来,循着风飘向远方。

“这是孔明灯,人们常用来寄托心愿。“吊起的心又放了下去,橘枫佳才沉下了脸,”……用’不习惯陌生气味’的理由差使我量尺寸,怎么到这种人群密集的场所还这么快活?”

云外镜心虚地别开视线:“我以为你跟上来了。”

"你在身边的话这种症状会减轻的。"他一边小声解释着,一边尝试着将自己藏糖苹果后边,“所以我刚刚没注意啦。”

“…下一次,要是你擅自离开,我会告诉队长你尝试过逃走。”

那稍许的愧疚在严厉的呵斥声里也消磨殆尽,云外镜反而被这不由分说的责备惹恼了。

“什么逃走啊。”他抗议道,“你不相信我吗?”

“我不应当谨慎些么?”

"你在某些地方真让人觉得不爽啊。"云外镜叹了口气,投降状地抬起手,“是啦是啦,不信任的话要遣返我么?”

分明是若无其事的口吻,却能捕捉到紧张滚动的喉头。橘枫佳注视着他,半晌,才缓慢开口:“我说过,会采取惩罚措施的。”

为防止逃离他用力地扯紧了云外镜的领口,俯下身买了条红绳。这是时兴的款式,与云外镜手上的五色绳相似,甚至在这个夜晚有着特殊的含义。但橘枫佳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他抿着唇,狠狠地将金属扣塞进了对方手链的缝隙里。

“过了今晚,我会放开你的。”

深红的绳结像一对手铐,桎梏着两个人都动弹不得。橘枫佳轻轻吐出口气,才感受到久违的平静。

他在云外镜惊异的视线里仰起了头。

“还有,为了减少你的不安,我会在你身边的。”

“仅限今晚。”

在七夕的夜晚,两位男性亦步亦逐,手腕上套着的红绳以诡异的姿势缠结在一起,都顶着一张扑克脸——这或许在哪里都是一道引人频频回头的风景。

在接受了第四百零五个路人的注目礼后,怏怏不乐的大妖怪终于忍不住了:“我要回去。”

“要等巡逻结束。”

云外镜无精打采地举起了手腕,连带着橘枫佳也不得不抬了起来:“…不觉得难受吗?”

腕骨被粗糙的绳面磨出了红痕,但橘枫佳只是看了一眼,便满不在意地放了下去:“忍一忍,只剩两个小时了。”

这也像在劝告着云外镜,但素来懒散惯了的家伙可受不了如囚犯般栓在刀众身边,轻咳一声:“你不去别的地方逛逛么?”

橘枫佳扫了他一眼:“这是分配好的区域,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巡逻。”

在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可没想到那个到处乱跑的活泼孩子成了这样的闷木头!

云外镜心绪复杂地叹了口气,这回橘枫佳倒是合时宜地询问起来:“你累了吗?”

……苍天啊,把当初那个兴高采烈送给他万花筒的小豆丁还给他!

云外镜盯着那双冷淡到近乎清澈的眼眸,无言地点了点头。于是这一本正经的孩子开始东张西望起来,最后锁定了一处,轻轻地扯了下手腕:“去那里。”

这像个私密的传话功能,在喧闹的街巷里,他们仅靠红绳之间轻微的扯动便确认了信息。

云外镜不知为何又觉着满意起来。

他们在空阔的路沿坐下,这里接近入口,行人稀落。原本拥挤的街道变得冷清了许多,这场无数有情人之间的幽会进入了尾声。

大概不会再有人闹事了。橘枫佳想着,紧绷了一夜的神经也慢慢松下。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拢到身旁的云外镜身上。在锁上红绳后,这个人便出离地安静,与一开始横冲直撞的家伙都不像同一人了。

"你在盯着我吗?"云外镜冷不丁发问。

"啊……"橘枫佳愣了一下,断然否认,“我在看你后面的摊贩。”

云外镜不疑有他,也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是个卖手工艺品的婆婆。你要去看看吗?”

他的口吻里带了点热切,在这场集会的末尾,这样的情绪也不该被苛责。橘枫佳只是稍稍思忖了一会儿。

“好。”

起身时他们的手无法控制地触碰到一起,橘枫佳为这突如其来的温热唬了一跳,迅速缩回手指,云外镜却顺势蹭了蹭他的手背。

"胆小鬼。"他忍俊不禁。

快收摊的竹席上立着油灯,头发花白的老妪在昏暗灯光下正编绳线,闻声冲他们慈祥一笑。橘枫佳礼貌地回了个微笑,低下头端详。

上列只剩下几个绳结与手链,零零落落地垂着。最底下那列则是几簇剑穗,一青一紫,遥遥地悬挂着。

橘枫佳忍不住又看了几眼,身后的人却发话了:“喜欢的话就买嘛。”

“我不想乱花钱。”

“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又不算。“云外镜嗤之以鼻,”……如果我有钱的话会送给你的,就当你带我出来的谢礼。”

“我只想让我们之间的切磋不会掺杂别的东西,比如你的胡思乱想。”

橘枫佳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蓬松的穗,它的吊坠是一粒圆润的珠。

“这么喜欢它,不如买下来啊。”

“我不需要无用的东西。”

橘枫佳垂眸注视着剑穗,这个手工艺品已尽到了最佳水平,编法紧密,触感柔滑。

但他总觉着自己不该带走它。

“拔剑的时候会影响出鞘,又或许会在训练中扯裂。这样就对不起匠人付出的心血了。“年轻的刀众缓声道,”……我不需要那样的东西。”

“尽管你很喜欢?”

“就算我很喜欢。”

他不知道云外镜有没有察觉到这份言不由衷,在故作冷静的表面还残存着的不甘。即便不愿承认,橘枫佳的确需要有人反驳,那如同诅咒般刻在骨血里的克制、算计与衡量。这是橘家的祖训。

而这件事交给几千年前的宿敌再合适不过了。那个人也正不假思索地问着他:“如果我和你一起用呢?”

“什么?”

橘枫佳被这无厘头的话吓着了。

"……你看,寻常练剑都是你和我之间。"云外镜想了想,“你实在喜欢这个,就买下,与我练剑的时候用吧。这样即便对出剑有影响,也算是我们分担了。”

乾家人果然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乾忠镜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甚至带了点跃跃欲试:“要买吗?我想要青色那个。”

“你是在向我要礼物吗?”

"呃,不可以吗?”

"什么啊。"橘枫佳没忍住笑了起来,“怎么变得像你更喜欢这个了。”

他在微笑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云外镜的注视,那视线带着细微的温柔和宠溺,或许连大妖怪自己都没察觉:“这样的话你才会下决心买啊。”

如同变魔术一般,从云外镜掌心冒出几枚灿金的硬币。老婆婆显然乐意让这成为收摊前的最后一单,乐呵呵地摘下。

“不是说没钱吗。”

“偷偷攒的。”云外镜骄傲地扬起下巴,“不要小瞧活了几千年的人。”

两只小小的剑穗像飘叶般落到了橘枫佳的掌心。

年轻的刀众喉头微哽,迅速地低下了头:“……谢谢。”

即使不抬头,他也能想象到云外镜的神情。那人正垂着眼看他,在黯淡光线下有着如隔云端般地柔和。什么时候这个人的视线如此温驯了?

“砰。”

他听见了远处烟花绽放的声音。

“婆婆是个好人。”

淡青剑穗从半空中落下,在触及手心的刹那又被抛起,正正好好地跌在云外镜的手里。他又百无聊赖地把玩起灯纸:“不过你一定不愿意玩这个吧。”

作为收摊前的最后客人,他们又收到了老婆婆随赠的最后一个孔明灯。在六旬老人的慈祥注视下,收下这个稍有瑕疵的灯盏也成了必然。

“传说里,天灯有连接其他世界的功能。”

“……吓我一跳,你怎么突然开始介绍?!”

橘枫佳并没有理会他,继续道:“现在的人大多会在灯纸上写诉说的话语,以祈愿另个世界的人能听到。”

"所以,如果有什么话想对那个世界的人说,放天灯是最佳方式。"橘枫佳望了一眼广场上的时钟,“巡逻快结束了,我会给你一些时间做这件事。”

云外镜终于听懂了他含蓄的暗示。

他有些惊讶:“你相信了?”

"是。"橘枫佳望着他,“因为你的变化很大。”

"你忘了,你之前不敢对我做这些事。"刀众扬了扬剑柄上的长穗,“最开始只会躲避的家伙,今天对我的态度却完全不同。我想那个传闻应该是真的,你确实遇到了别的时空的我。”

云外镜笑了起来:“或许是因为那个世界的你给的勇气。”

“是吗?”

陆续的晚风卷着尘土与烟火的气息,橘枫佳仰起了头,注视着天空。

"……在缓和人际关系方面,我确实比不过他。"他感叹道,“我做得还是不够好啊。”

清澈如水的夜空,银河浩荡,星子闪烁,不知哪一颗才象征着那个神奇的时空,让不同的他们热烈存活着。

真想见一见啊。

但有个嗓音冲破了所有迷茫,斩钉截铁地说着:但你就是你。"

「如果我不曾闯入那片枫树林。」

「如果我不曾接下那支万花筒。」

「如果我的族人不曾与乾家刀剑相向。」

「如果我在最后一战死在沙场。」

……

「如果我们不曾是宿敌。」

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我的命运也是。"云外镜直视着橘枫佳的眼睛,笑容灿烂,“我的余生都会用来宽恕未亡的自己,以及面对你。”

这是橘枫佳第一次躲开云外镜的视线,以往这家伙只会在他的追逐下东躲西藏,却从未如此坦诚而炽热。

——他从未想过这人的眼眸会如万花筒里的玻璃般璀璨明亮。

低沉的号角声从瞭望岗响起,昭示着巡逻工作的结束。散漫的人群正三三两两朝外走去,伫立不动的他们此时竟像异类了。

橘枫佳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匆忙要解开相系的红绳:“我会在原地等你的,抓紧时间去吧。”

他的视线猛地滞住了。

红绳因大幅度动作豁开了口,迸出丝丝缕缕的线,死死地缠在云外镜的手环上。这才更像是真正意义上的勾连相交,再分不开了。

云外镜乐不可支:“看来你得和我一起去了。”

"不!等我想想办法。"素来沉稳的刀众险少地着了慌,竟还摸上了剑鞘,“让我拔出剑割断……!”

“别做这么危险的事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背忽然被温热的触感紧紧地裹住了。妖怪修长的手指穿过了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如同心结般熨帖地相合。

“还有,不要再逃避了。”

耳畔的风声倏地大了起来,年少的自己正恍惚注视着。那些曾鲜活的面孔如流水般涌过,似乎十几年岁月也翻页而去。那是他没遇见云外镜前的日子。

他跟着奔跑起来。

夜风里融着炙热的呼吸与鼓噪的心跳,冲撞着滚烫的脸颊。他们终于在一处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

橘枫佳试着板起脸,但剧烈的心脏蹿动让他总有迸出胸腔的错觉,只得压着狂跳的心口:“这是你的意图吗?你在试图用别的方法扰乱我吗?”

理智告诉他应当远离,只是十指相扣时心跳声都在咫尺,微烫的指尖与急促的呼吸已将他暴露。

“许个愿吧。”

但云外镜只回了这句话。

单手写字并不是容易的活,在揣测对方想法的时候更是。在非惯用手下,橘枫佳的字迹就愈发潦草。

云外镜费力地辨认:“合…敬同爱?你的字好丑。”

“那你写了什么?”

云外镜笑了一下:“我才不告诉你呢。”

他点燃了烛蜡,褶皱灯纸逐渐膨胀成浑圆的球,在热气拂动下缓慢启航。暗自不服气的刀众还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孔明灯,企图辨出身旁人的祈愿,手腕又被轻轻牵动了一下。

“许愿的时候得双手合十。”

“……你又不让我拔剑,如何解开红绳合十双手?”

“那就闭上眼睛吧。”

真是孩子气的妖怪。

于是最后解开红绳的尝试也失败了。

橘枫佳叹了口气,垂下视线。

并行的手腕上,两股朱红绳结磨蹭得翘了边。那枚铜扣深深咬合在云外镜的手环上,扯出凌乱的纤维,乍一眼望去竟像个同心圆。

他想这辈子大概一如昨日,那人一脚闯入了他的幼年,从此占据了灵魂。

此后山高水远,天各一方,无论存活与消亡,他们的命运也如丝线勾连缠结,维系着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羁绊。

“大概分不开了。”

“什么?”

“没什么。”橘枫佳望了他一眼,“许愿吧。”

愿人长久。

愿共婵娟。

——— the end.

云外镜日记节选片段:
临走前他又买了一根红绳,但是没绑在手上…好好奇他藏在了哪里。

问枫佳是不是栓在了脚踝上结果被瞪了,可恶。

枫佳挑的剑穗果然很影响练剑,但是看着还不赖。

⑪【00:00|咸鱼b(lwb@小雨田激推_咸鱼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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